自朱厚照出阁读书开始,王鏊除了担任讲读官外,还被弘治皇帝钦点兼任太子谕德一职。
何为太子谕德?教谕皇太子道德的。
这数年来,他在朱厚照身边“转悠”的时辰,可要比其他讲读官多得多,朱厚照对他的“唠叨”尤为深刻。
只见王鏊朝着弘治皇帝躬身行礼,朗声说道:“皇上,臣吏部侍郎王鏊进言……”
略一顿,他又道:“愚以为,虏贼不足为惧……”
王鏊此言一出,右顺门前的一众文臣武官纷纷扭头望着他,有部分人甚至还低声言了数句。
弘治皇帝更是眉头一皱。虏贼毁我边墙而入,已掳掠至平凉府,大量生民死伤,无数粮食被劫,你王鏊竟然还说虏贼不足为惧?
王鏊似乎很享受这种众目睽睽的感觉,脸上毫不改色,停顿了片刻,又道:“如今幸佞宠臣乱政……”
站于朱厚照左后侧的萧敬听得眼角一跳,暗道,咱家刚被万岁爷钦点提督东缉事厂,你就“幸佞”前、“宠臣”后的,你在指谁呢?
萧敬一边想着,一边暗暗打量了一眼王鏊。
王鏊自然不会知道,就因这一句话,他已被萧敬惦记上了。
他洪亮的声音依然响起:“以致边镇巡官不能全权处置军务,徒有法令而不能执行。边军士卒缺员严重,平时又缺少操练,可谓兵备荒废。无强兵可守的边镇,防卫等同虚设,这才是让人可畏之事。”
在弘治皇帝的沉吟之中,王鏊继续高声道:“皇上,近年来,凡失律之边将,皆令其戴罪杀贼,然而官军反而愈加懈怠,士气更是一厥不振,此为何故?”
“究其因,乃功过赏罚不明也。边镇守将欲出击迎敌,却又畏惧兵败而受重罚,故宁愿守城而不出,皆因其失职之过,远轻于兵败之罪。”
弘治皇帝依然紧皱眉头,问道:“那王卿家以为应当如何?”
王鏊低着眉头,应道:“臣愚以为,御寇安边当有十策。”
“哪十策?”弘治皇帝又问。
“一是,由朝廷聚集众大臣齐议,制定制胜之谋略;二是,挑选智勇双全之主将,统率各镇卫所士卒;三是,严明法令,做到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赏罚分明……”
听了前三策,朱厚照觉得似曾相识。
“四是,抚恤死伤士卒之家眷,安抚边地生民,令其感朝廷之恩;五是,大量召募生民壮丁,扩我官军,合力守边;六是,要善用间计,不断探查贼情,预敌于先……”
“七是,调配各镇官军,相互声援,共同御敌;八是,要出奇制胜,攻虏贼之备。
九是,起用致仕尚书秦纮为总制,节制延绥、宁夏、甘肃诸边。召回征虏军,节省粮饷,令都御史史琳坐镇京营,与总制互通消息,共同御寇;
十是,效仿前代制科荐举,招揽智勇双全的文武之才……”
听得这里,朱厚照偷偷一笑,王先生你也太省工夫了吧?这十策,分明就是你年初已呈递的奏疏嘛。
只不过,当时奏疏所提的是八策,呈递后却没有下文,自是被弘治皇帝搁置了。
如今在议御寇安边的午朝上,你再呈递一次?还增加到十策?
朱厚照瞄了瞄其他文臣武官,却没看见甚么动静,似乎王鏊说了就是说了。
“此十策,臣已具于题本之上,伏乞皇上览阅。”王鏊躬身道。
弘治皇帝颌了颌首。
王鏊一退,另一人也站了出来,躬身行礼后,高声道:“臣吏部考功司主事杨子器,进御寇三事。”
吏部考功司之职责为掌管官吏考课和黜陟,一个正六品的主事竟然前来进言御寇安边?
朱厚照不由得暗暗打量这杨子器一眼,略为思索,便想起名录里所载的信息。
杨子器,字名父,号柳塘,慈溪人。弘治九年任常熟知县,在任时多行德政,兴修水利,整顿徭役,后因考成称职,得以升任吏部考功司主事。
“朕愿闻其详。”弘治皇帝道。
杨子器躬着身,继续道:“臣愚以为,御寇以三事为要。
一事,重振士气。如今虏贼之势愈加嚣张,伏乞皇上敕令保国公朱晖率征虏军,火速至花马池,抚恤受伤身殒之官军及家眷,振奋我边军之士气。
二事,调遣军众。招募智勇敢斗之壮丁生民,归入边军,勤加操练,扩我边军之威势。再令甘肃、宁夏、延绥三镇之镇巡官,从征虏军之调度,谋定御寇之略。若有拒违者,以军法从事。如此,各镇巡官将不敢束手离心,方能御寇于外。
三事,捣贼巢穴。如虏侵延绥,则守延绥,宁夏之兵出;若贼犯宁夏,则驻宁夏,延绥之兵出,劫虏之老营,捣贼之巢穴,攻其不备,断其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