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沈修,学法的都忒严肃。
余闲装模作样的行礼:“学生余闲,见过恩师。”
杜隆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眼神分明有些冷漠。
和沈修敌视勋贵集团略有不同,对这些勋贵子弟,杜隆是采取“纵横捭阖”的策略。
还能挽救的就拉拢,救不起的就放弃,余闲就属于后者。
教坊司案发后,他还在课堂上拿余闲举反面例子呢。
“今日继续讲《律心》,律,法之文也,以法治国,以律定心……”
杜隆抑扬顿挫的开始授课。
余闲也不在意,反正他过来是会亲友的。
等余闲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旁边的许策诧异道:“老弟,你不用被禁足了?”
“目前看是不用了。”余闲苦笑道。
他知道,自己的生活即将迎来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一路他基本捋清了皇帝的心思。
归还公田,是彰显恩典。
让自己给皇太孙当伴读,是向威远侯府抛橄榄枝。
皇太孙很有可能是今后的皇帝,伴读,只要搞好关系,往往能鸡犬升天当近臣。
以上这两招,都是为了安抚最近被吓得人心惶惶的威远侯府,表示接下来不会再整你们。
唯独最后一招,赐婚,那分明是升级版的打压,或者说是温柔的陷阱!
开朝前,皇帝为了笼络人心,还会经常和勋贵们结亲家,驸马也还是褒义词。
开朝后,皇帝为了防范外戚,改用这招来限制勋贵的发展,驸马就成了贬义词。
对勋贵子弟而言,谁当驸马谁倒霉,就是饿死、跳河,都不愿意当驸马。
平时勋贵子弟们吵架吵得凶了,还会诅咒对方就是当驸马的命,没准对方会回骂一句“你才会当驸马,你全家都是驸马”。
牧歌是特封的郡主,丈夫比驸马低一级,叫郡马,但还是马。
不过皇帝还是留了一丝余地,先订婚约,三年后再完婚。
三年时间还是有许多变数的。
如果威远侯府表现好,皇帝放心了,找个理由取消婚约也不是不可能。
乐观来看,这个结果还是好的,起码远胜过之前如履薄冰的日子。
唯一让余闲心塞的是,三年时间怕是不好过了,不能逛勾栏,不能撩妹子……55555。
至于牧歌这位七十分的大美女,余闲是没想法了,一个会拉粑粑的小仙女已经不香了。
正合计着三年约满后自己如何退婚打脸,杜隆突然振声道:“这两日,孙鹤年案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了吧,据传言,贪墨金额相当惊人,涉案官吏也相当多。唉,我大景开朝二十年,圣上励精图治,吸取前朝亡国的教训经验,施展了一系列反腐打贪的国策律法。然而如今,贪墨腐败仍旧泛滥,吏不廉平则治道衰,对国家社稷、对黎民百姓皆为洪水猛兽……”
杜隆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你们当中,谁有好的建议可以说一说,就当作对你们的考校。”
大家面面相觑。
很快有人站起来道:“恩师,正所谓乱世用重典,虽然现在四海升平,但刚开朝立代,许多人仍然习惯了前朝的歪风邪气,这股风气必须得狠狠杀一杀,学生以为,目前惩处贪官的律法还不够严苛,前人曾有剥皮抽筋蒸煮等刑法……”
说到如何折磨贪官的时候,这货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兴奋狂热,让余闲深觉得这货的心理扭曲。
脑袋里一回忆,他就想起来了。
这变态是安乐侯的孙子潘厚,安乐侯本是个杀猪匠,得罪了县官被迫害,于是拿着杀猪刀把县官灭门了,然后投奔了当时刚闹起义的天元皇帝。
皇帝一看这家伙和自己的遭遇如此相似,十分赏识重用。
而安乐侯一家三代都延续了仇恨贪官的传统,加上前阵子文官集团总找勋贵的茬,新仇旧恨下,潘厚索性把杀猪的祖传特技用上了。
“酷刑固然能震慑无良官吏,但未免治标不治本。”杜隆对这种简单粗暴的法子不太感冒。
潘厚坐下后,又有一个风度翩翩的俊公子站了起来。
他是恒国公的儿子傅锦年,相貌英俊、文采斐然,堪称是勋贵子弟们中的一股清流。
事实上,恒国公在勋贵集团里也是一个比较超然的存在,因为恒国公是皇帝的外甥!
有这层关系在,恒国公是少数几个没被皇帝针对的勋贵。
而且恒国公很机智,深谙以武定国、以文治国的道理,家里的孩子都往文化课引导。
“学生以为,有功不赏,有罪不课,虽贤君犹不能化天下,想要治本,还需在官吏俸禄方面下功夫。军队中讲究赏罚分明,官吏为何不能如此?
定期考核,若是有功的官吏,下则以钱粮田地为奖励,上则增秩赐金或升任九卿三公。对那些不称职或有罪的官吏,则严惩不贷。
让官吏们知道廉洁施政同样能富贵,且富贵得心安理得、光明正大。”傅锦年洋洋洒洒的讲述自己的观点。
杜隆眼神一亮,颔首道:“治有异等,加强奖惩,妙哉。”
显然,傅锦年摸到了他的G点,很让他满意。
这也是他重点栽培的勋贵子弟。
而傅锦年也很洁身自好,一向不与余闲、许策这种纨绔为伍。
说白了,就是班级上的三好学生,不跟差生玩。
随即,杜隆又考了几个学生,但都乏善可陈。
余闲看到大家这么踊跃,跟许策嘀咕道:“大家的兴致怎么这么高昂?”
“最近那些文官倒霉,大家伙都觉得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候,自然要好好表现。”许策撇嘴道。
余闲恍然。
原来这些人的长辈们,都和老爹一样,被压制久了,又摸不清圣意,就先派出年轻子弟们出来放放风、顺便探探风。
这时,杜隆注意到了交头接耳的余闲,眼中闪过阴霾,道:“余闲,看你似有想法,你来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