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现如今辽东局势混乱,宁远伯李成梁早已不复当年之勇猛,其麾下部署战力下滑剧烈,军备废弛,在辽东横行无度,搞的民怨沸腾,更加上近些年对蒙古人人连吃败仗,杀良冒功,朝廷对于东北的控制日渐衰落,这便给日寇侵略朝鲜留下了可乘之机。”
石星静静的听着方华的分析,顿觉鞭辟入里,沉思许久后问道:“方博士,那我们大概还有多长时间准备?”
“半年,最多只有半年,明年开春日寇应该就会发动登陆作战。”
“好,”石星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说道:“我立刻就给内阁上书。”
方华见自己的分析终于打动了石部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说道:“石枢院,日寇虽可能暂时不足惧,但我们一定要对这个海上邻居抱有百分之百的警惕。”
石星起身准备告辞,说道:“方博士,你今天的这些话,本枢院记下了,告辞。”
方华起身将石部长送至门口,漫天星河下,石星的蓝呢小轿化作了两盏摇摇晃晃的气死风灯。
方华转身看向身后提着小灯笼的小侍女问道:“秀妍,你站在这里可以看见什么?”
上元县衙背山而建,处于南京城的中心,视野极佳,几乎可以俯视整个金陵。
郑秀妍不懂方华的意思,她左看看又右看看,说道:“嗯...我可以看到皇城,平王府,对了,还能看见秦淮河的灯光。”
是呀,能看到皇城,也能看到秦淮河,秦淮河依旧是那么繁荣,河上点起了长灯,一条条粉船首尾相连,挂着的五彩琉璃灯像一条七八里长的银龙,照出一条波光粼粼的银河。
现在是万历十九年,明年是万历二十年,战争就要开始了,而这些将是大明最后的繁荣吗?
今天是方华来到这里过的最长的一天。
......
自那晚的瞻园夜宴后,方华的生活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没有辩难,没有诗会,也没有战争,有的只是一个小小县令的大侄子。
哦,不对,应该是生活之中又多了一个大胡子。
方博谦自从知道这个大胡子对儿子的科举很有帮助后,就对利玛窦的照顾更加无微不至,不但单独开了一个院子,还准备塞两个俏丫鬟进去,但是被利玛窦婉拒了。
方华看到叔父吃瘪的模样暗暗好笑,抽空告诉了方博谦,这个洋和尚可比大明的真和尚要守清规戒律。
方华和方征明商定好拜师后,第二天就把这事对利玛窦提了。
利玛窦一开始有些犹豫,因为他还没想好要不要收一个儒生做弟子。
但方华告诉他,大错特错,如果他要真想在大明把传教进行下去,不但要收儒生做弟子,还要打入儒家的群体中去。
利玛窦一听是对他传教有意的事立刻产生了兴趣,忙来问方华原因。
方华告诉他,首先你这个扮作洋和尚的思路就是错的,基督教想走一千年前佛家传教的路子根本是行不通的。
“这是为什么?”利玛窦不解的问道。
“因为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一千年前是什么情况,现在又是什么情况,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儒家已经在世俗间占据了绝对的统治地位,作为一个外来宗教,如果想要生存下去,没有他们的帮助是行不通的。”
“那我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从今天起,脱下你的僧袍,留长你的头发,像一个儒生一样穿着长袍,读儒家经典。改换门庭用一种饱学之士的形象开展传教,多和一些社会名流交际,赢得了更多上层权贵或者官员的尊重和互动。”
“这样就行了?”利玛窦又是期待又是疑虑。
“当然不是了,”方华循循善诱道:
“还需要利神父拿出你的真本事,比如你所学的逻辑学,自然哲学,还有数学,这些都是大明儒生所不具备的。只要你让他们跟你后面学习这些东西,他们一定会对你崇拜不已,到时候你再传教不就事半功倍了。”
方华突然觉得自己很有加入传销的潜质,
落入传销还不自知的利神父,拉着传销头子的手激动的说道:
“方公子,老窦我真该早点遇见你,不然我在传教路上也不会走这么多弯路了。”
方华尴尬的笑了笑。“您客气,您客气。”
方华相信在王学盛行的今天,整个社会已经拥有了较宽松包容的思想氛围,以及相对开放的学术风气,士大夫和儒生们愿意也乐于接受这些新思想,学习这些新知识。
按照晚明所谓‘圣教三柱石’的发展来看,儒生们一旦接受以基督教为核心的思想体系,那么也会接受同属其中的西学。
最后再有他的帮助,一定可以将这一切扳向正确的道路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