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身带死气者必死无疑,逃无可逃!人迟早得死,只不过是早晚之别罢了!何况上天要你死,你不得不死!”老先生对生死早已看淡并不畏惧,“上天对老夫不薄,让老夫多活了四十年,还收了个天赋异禀的弟子,老夫也是无憾了!”
见老先生不为所动,彭岳急得都快哭了,不甘心继续说道:“先生,咱们可以回师门去啊!这天上的黑气盖住了赤城,总不至于连师门都盖住了吧!”
老先生面无表情地瞧着彭岳,心中却是极为矛盾,今日的灾劫皆因自己当年所犯下的罪孽而起,自己就此死去便罢了,可是彭岳却尚算年幼,难道便要随自己一起赴死?
突然间,老先生仰天而指,爆喝一声:“既如此,今日老夫便与这老天斗上一斗,也要为徒儿争得一丝生机!”
说罢,老先生大步走回桌前,将陶钵中的铜贝全部倾倒而出,不多不少恰好二十四枚铜贝。只见老先生单手一引,二十四枚铜贝缓缓悬空;老先生一掐指诀,二十四枚铜贝方位顿时变换,占据八方之位,每一方位各有三枚铜贝,八个方位的三枚铜贝形态各一,或是正面朝上,或是反面朝上,或是是竖立而起并无正反之别;所以八方之位的三枚铜贝显出八种不同的卦象。
彭岳瞪大双眼瞧着眼前这一幕,他从未见过这般神奇的术法,铜贝竟能自行飞舞,老先生当真乃神人!想到自己以后也能有这般神通心中越发火热。
老先生口中念念有词,所念之语极为古朴艰涩难懂,悬于半空的铜贝却是飞快的旋转,越转越快,肉眼渐渐难以辨别铜贝的轨迹,这时,老先生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运劲喷往半空,精血在空中化为血雾附着在那飞舞的铜贝之上,片刻之后,只听轰然一声炸响,半空中的铜贝炸得四散而去,只余下三枚铜贝定在空中。老先生面色苍白犹如被抽干了全身气力往后仰倒,幸好彭岳手疾眼快及时扶住老先生,扶着他坐在椅子上。
“先生,你怎的了?”彭岳见老先生面如白纸,吓得不知所措。
老先生并未回答,只是摇头示意自己无恙,伸手将那悬空的三枚铜贝招入手中,瞧着掌中铜贝,轻声叹道:“兑卦,东南之向,方有一线生机。呵呵,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先生,那我们赶紧从东南方向逃吧!”彭岳耳尖,听到老先生的话赶紧接口道。
老先生摇头却不答话,从袖中取出一件巴掌大小的铜鉴,铜鉴呈八方形,整个铜鉴上镌刻满玄奥古朴的纹路,一条由金色丝线编织的金绳从铜鉴边角的孔中穿过并系在其上,在铜鉴正中镶嵌着一块半个巴掌大小且晶莹剔透的水晶圆镜,镜面上也镌刻有玄奥古朴的纹路,与铜鉴的纹路相连,纹路之上隐有金光流转,显得极有灵性。
“彭岳,你可知此乃何物?”老先生轻轻摩挲着掌中的铜鉴,眼中满是不舍与追忆。
彭岳摇摇头表示不知。
“此物名为八卦鉴,它不仅是伏羲门人身份的象征,更是门中重宝,有趋吉避凶、驱魔镇邪的效用,除此之外还有更为神奇之处。”老先生在镜面上探指一点,手中凭空出现一枚阴阳鱼状的黑色玉符,接着又将玉符往镜面上一放,玉符立马便消失不见。
“这,这不是我的玉符么?它怎的不见了?”彭岳觉得甚是奇怪。
“此镜可藏物千万,你的玉符此刻便在这面镜中!而且此玉符名为勾玉,乃是一枚钥匙,能打开封印秘境之物。”老先生将八卦鉴轻轻挂在彭岳脖子上,“天下乱象已显,现如今将其藏在镜中则是最好不过,在你没有自保之力前,万万不可将这勾玉展露人前,否则性命难保。老夫毕身收藏的一些东西也收纳于镜中,其中还有些已失传的术法,若你能逃过这番劫难,便拿去自行领悟吧,也不枉你我这场师徒之缘!”
彭岳听到老先生这番话,顿时明白老先生并无离去之意,于是双手抓紧老先生的衣袖焦急地说道:“先生,要走我们一起走!你若不走,我……我索性也不走了!”
老先生定定瞧着眼前急得眼泪都在眼眶处打转的彭岳,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与彭岳朝夕相处一年有余,早已将彭岳当作自己最亲近之人。此刻见彭岳如此着急自己,心中也甚为欣慰,心知此番离别再无相见之日,以后这孩儿便形同孤儿,是饱是暖,是饥是寒,过的是好是坏……自己再也无法知晓。
“唉……”老先生叹息一声,眼神却是慢慢锐利起来,“彭岳,瞧着我的眼睛!”
彭岳泪眼婆娑,但听见老先生的话还是依言照做,哪知刚刚瞧向老先生的双眼,却见老先生双眼猛然精光闪烁犹如日光般耀眼,霎时间,彭岳只觉得脑袋似被人用重锤轰锤过,脑中一片混乱,耳鸣目眩极为痛苦,但脑中似乎涌入了许多东西,但此刻头疼异常,也无法细细去想。
也不知如此这般多久,这般痛苦才缓缓消退,可双眼间却是一片模糊无法视物!
“先生,我看不见了,头也好疼!这……这是怎的了?”彭岳心中惊恐,想伸手抓住老先生的衣袖却是抓了个空。
耳畔间却传来老先生渐渐远去的声音,“岳儿,为师名为莫渊,乃伏羲门弟子,今日为师以伏羲祖师之名,收你为伏羲门弟子,为我莫渊之徒。此乃伏羲门传功秘术,会暂时扰乱你的五识,不必惊慌!为师已将八卦鉴开启之法与伏羲八卦步传至你识海之中,伏羲八卦步乃本门无上绝学,乃我伏羲门下弟子独有,切记不可再传他人。再过片刻双眼即会恢复如常,你且速速从南门而出,往东南方向逃生去罢,其间万万不可停留!劫难因我而起,若不亲眼去瞧瞧,为师即便是死,也不会瞑目……”
声音越行越远,渐渐不可耳闻!
“先生,先生你去哪……”彭岳慌张的往声音处追去,可眼不能视物,没跑几步便被绊倒,狠摔在地……
“啧啧……这该来的总会来,这天注定的事呀,人力难为,人力难为哟!”
一道低沉的感慨声在街道另一边响起,声音不大,似是自言自语。循着声音瞧去,竟是那说书先生站在街边正望着天摇头叹息。若是彭岳此刻能瞧见此人,必会惊奇的发现,这说书先生头顶不但没有黑气缭绕,反而有紫光绽现,这人可不一般啊!
便见说书先生脑袋摇了摇,又感慨了两声,转身回到茶舍中开始收拾桌上之物,将这些物什归类在一起后,从腰间取出一个花纹精美的布袋,他打开布袋,将袋口对着收拾好的物什,嘴中念念有词,一阵氤氲五彩辉光闪耀之后,桌上的物什化作流光飞入布袋之内。说书先生收紧袋口,再将袋子挂在腰间,摇着羽扇就准备离开茶舍,不过他刚走出茶舍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转回去,径直来到一个矮桌面前,一把将矮桌掀翻,原来桌子底下竟还藏着一个小丫头。
看这小丫头的模样不过八九岁,头上扎着两只羊角小辫,脖子上挂着金色平安圈,身穿淡蓝色裙衫,此刻正侧着身子,一只手垫脑袋上,蜷缩着呼呼大睡。
“小婵,小婵……”
说书先生大声喊了两声,但这小丫头却丝毫没有反应,依旧熟睡,丝毫在梦里在吃着什么美味,嘴里砸吧了两下,便见一缕口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说书先生满头黑线,终于忍不住将手指一圈,对准小丫头脑门嘭的一弹。
“啊!疼…疼……”
小丫头嗷的一声从梦中惊醒,揉着自己的脑门跳了起来,“师父,你怎的又弹我脑袋,迟早会被你弹傻的呀……”小丫头却没有哭闹,反而抓着说书先生的衣角不依不饶的撒着娇。
“哼!再不弹醒你,你可就会一直长眠在这里,走啦!咱俩得快点出城,再晚些可就出不去了!”
说书先生没好气的哼道,牵着小丫头便往外走去。小丫头似是知道有这一天,乖巧的任由说书先生拉着离开这里,二人来到大街上,顺着道路往城南而去。途经老先生卦摊时,说书先生瞧见摔倒在地上正难受得抱着脑袋哼吟的彭岳,不由轻咦一声,上下打量了两眼,也仅仅只是瞧了两眼,便眉头微微一挑,摇着羽扇自顾而去。反倒是被说书先生牵着的小丫头,却瞪着大眼睛不断回头盯着彭岳打量,一双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不过当她瞧见彭岳眼泪鼻涕齐流时,不由眉头一蹙,瘪了瘪嘴,扭过头再也不去瞧他了。
很快,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