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鸣望着跪在地上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在……

“指挥官，我愿意出城斩杀畜鬼，我愿意用生命守护这个世界，”女人红着眼眶抬头望着宋应泽，颤抖的嗓音坚定又充满力量，“恳求指挥官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加入特训营成为士兵，求求指挥官。”

不等宋应泽开口就听见士兵说。

“就凭你一个女人还想加入特训营成为士兵？”士兵几步上前站在女人身边低头看着女人说，“醒醒吧，你们女人就只配戴上项圈等待分配。”

说完又补了句：“别痴心妄想了。”

女人并没有理会士兵，而是望着宋应泽说：“垦求指挥官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跟随指挥官出城斩杀畜鬼。”

众人目光集中在宋应泽身上。

宋应泽只是站在那垂眸看着苦苦恳求自己的女人一句话也没说，脸上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和想法，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眼中毫无波澜。

“女人没有资格加入特训营，你跪在这里求指挥官有什么用呢？”士兵试图拉女人起身，“你赶紧站起来跟我走，士兵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我不跟你走，”女人摇着头一把推开了士兵，“我想加入特训营成为士兵，我不想被分配给士兵。”

“你说你不想被分配给士兵？你凭什么不想被分配给士兵？”士兵指着女人怒声质问，“我们男人在城外辛辛苦苦斩杀畜鬼，用生命守护我们的家园，正是因为有男人，你才能安然无恙地活着，你凭什么不想被分配？！”

话音刚落。

周围掀起一阵此起彼伏的苛责声。

“就是就是，男性士兵在用生命守护我们的家园，你作为女人凭什么不想被分配？你凭什么不遵守明日都市的规定？”

“女人没有资格加入特训营！”

“女人戴上项圈等待分配是明日都市多年一直以来的规定，你不遵守规定就是背叛明日都市，指挥官不能让她加入特训营！绝对不能让她违反规定！”

“对！不能让她加入特训营！”

“男人才是救世主，女人不配加入特训营！指挥官绝对不能同意！”

……

四面八方的怒声苛责犹如吞天噬地的滔滔江水将女人淹没，女人跪在地上无助又孤寂，她缩着肩膀深深低着头，单薄削瘦的背影显得极其可怜。

从眼中不断掉落的泪水打湿了地面。

面对周围人的指责。

她无从辩驳。

赵思鸣听着这些句句扎心刺骨的话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他挪动视线看向周围这些大声怒斥女人的群众，这些人大多数是男性，也有少些戴着项圈的女人。

特训营和补给士兵倒是没有说什么。

包括宋应泽和驻守官。

赵思鸣看了周围一圈后将目光停留在女人身上，女人真就不配吗？

“你不是不知道女人没有资格加入特训营成为士兵，女人也不能违反明日都市的规定，你就算跪在这里求指挥官也没用，”士兵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瞪着女人说，“赶紧起来跟我走。”

女人跪在地上死活不愿意起身跟着士兵走，似乎铁了心要加入特训营，可是宋应泽迟迟没有表明态度。

士兵见宋应泽在场心有顾忌不敢强行拖走女人，只能拉着女人的手大声呵斥：“你别不识好歹，你不接受分配是违反明日都市的规定，指挥官不会同意你加入特训营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女人坚持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

“指挥官……求求你……”

“这么长时间以来没有哪个女人像你一样违反明日都市的规定，你看看除了你自己，还有哪个女人不想被分配吗？”士兵见一脸冷漠的宋应泽没吭声，便转头扫向周围的围观群众，“应该有不少女人在场吧？你们当中还有哪个女人想像她一样加入特训营吗？”

围观群众突然一阵骚动。

大家抬起头左右张望都在观察周围的女人的反应，人群里的赵思鸣和陈明洁也不例外，她们默默观察着女人的反应。

微风刮过。

赵思鸣听到有些女人在斥责这个女人不该违反明日都市的规定，有些女人在叹息这个女人太傻，待在明日都市没有性命之忧，非要出城斩杀畜鬼找死，还有些女人则神情凝重沉默不语。

慢慢地。

周围斥责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大。

“没见过这么傻的女人。”

“快点跟士兵走吧，女人没有资格加入特训营，你根本就不配。”

“真是个白眼狼啊。”

……

赵思鸣望着孤独的女人，心想在这种畸形的环境里敢当众站出来跪地恳求指挥官，内心一定挣扎过很多次吧。

可惜，没有人听女人的诉求。

即便这个女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守护人类守护这个世界，也依旧被他们冷眼指责，在他们眼里女人就是不配。

实在太痛苦了。

“我想！”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又一个瘦弱的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迈着步伐走到跪在地上的女人身边停下，他微微抬头望着宋应泽说：“指挥官，如果可以我愿意陪她，用我的生命守护这个明日都市，恳求指挥官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加入特训营。”

说完屈膝跪在了地上。

众人哗然。

原本跪在地上的女人凝视着出现在身边的熟悉身影，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微光，“孙悦，你来这里干什么？”

“别怕，平儿。”

孙悦牵起平儿的右手，用手指撑开平儿掌心与之十指相扣，“有我陪着你。”

闻言，平儿顿时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士兵见到这一幕突然有种被自己的话打脸的束手无策，只好向宋应泽投去求助的目光，“指挥官……这……”

众人目光再次集中在宋应泽身上。

都在期待宋应泽的回答。

宋应泽环着双臂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沉默片刻终于动唇对女人开了口：“你为什么想加入特训营？”

“因为我想像指挥官一样用生命守护明日都市，我们愿意斩杀畜鬼，”孙悦直视宋应泽双眼诚恳地说，“我想让这一生活得有意义。”

宋应泽：“不怕牺牲？”

女人说：“不怕。”

宋应泽：“值得吗？”

也不知道是在问她为了守护这个世界牺牲生命值得吗？还是在问她为了让这一生有意义，而当众违反规定值得吗？

平儿说：“值得。”

宋应泽注视着双眼通红的两个女人像下达死刑一样，语气冰冷得毫无温度和情感：“但是你，只能接受分配。”

刹那间，周围的斥责声铺天盖地。

女人成为众矢之的。

从孙悦不甘心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咬住了唇没有说出口，他听着周围对平儿的苛责悲怆地冷笑。

“平儿，你看看周围这些人，刀子没有扎在他们身上，他们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疼。他们的生活多好啊，恋爱自由也不用担心生命危险，他们要做的我们也得做，可是他们却能随心所欲地繁衍后代，而女人却只能一辈子戴上冰冷的项圈等待特训营的分配，但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啊。”

孙悦鼻尖通红泪流满面。

围观群众不断吵着必须惩罚这两个企图违反规定的人，驻守官在吵闹声中忍不住开口叫停：“各位请安静一下。”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驻守官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宋应泽。

“把她带走关起来，”宋应泽依旧是一副漠然置之的姿态，“等待分配。”

士兵：“是，指挥官。”

另外这个人，宋应泽指着她一旁的男人道：“带走关押，后日即可发配C队，出城斩杀畜鬼。”

孙悦转头看向平儿笑着流泪。

“平儿，这辈子我们不能在一起，那就下辈子，下辈子一定要在一起。”

“我们尽力了。”

他们的感情不容于这个世界，繁衍后代作为女人的责任，所以即便相爱也会被分配给士兵，这辈子她只能跟没有感情的士兵在一起。具有繁衍的能力和责任，他们为了能一直在一起走下去，所以想选择以牺牲生命为代价的方式，共同守护人类守护这个世界。

这样也算为他们相爱赎罪。

但是，特训营不会给他们机会。

他们已经尽力了。

平儿点了点头泣不成声：“你要好好活着，要好好照顾自己，你一定要记得，我永远爱你，从来都不后悔爱你。”

“我也永远爱你，”孙悦紧紧抓住平儿的手哭着说，“那个士兵如果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带你走。”泪水模糊了视线。

走……

特训营之所以能轻而易举找到每个女人的位置，正是因为项圈上设有定位装置，她们知道走也是死路一条。

即便如此。

平儿也笑着点了点头，“好。”

几个士兵走上前分别扶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起身，赵思鸣视线凝固在他们身上，项圈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刺眼，他们紧紧相扣的手指坚定有力。

最终还是不得不放开了对方的手。

命运

两个人很快就被几个士兵带走消失在众人视线中，补给站又恢复了之前的秩序，不过仍然在很激烈地讨论这件事。

补给士兵看向冷若寒霜的宋应泽。

宋应泽像是知道补给士兵要对她说什么一样冷冷开口下达指令，“继续。”

补给士兵：“是。”

说完继续给排队的人分发物资补给。

队伍开始慢慢往前走。

赵思鸣听着四周议论纷纷的声音心情非常复杂，从周围群众的反应就可以得知他们不容许任何人违反规定，一旦违反规定就是背叛明日都市，就算以牺牲生命为代价也不行，每个人必须严格遵守规定。

不过也恰好证明了他的判断没错。

教会那些言论在百年中的确对明日都市的人造成了根深蒂固的影响。在他们眼里只有男性才是救世主，女人和没有资格也都不配，唯有听从特训营遵循一切规定，这个世界才能得以拯救。

这个教会真的是……

赵思鸣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