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诵完了三遍往生咒,拾起飘落在地面上的白花,出门而去。而花店的老婆婆也在藤椅里变得一动不动,拆了织、织了拆的毛衣在这一刻补全了。
“真是奇怪,红叶说的墓地究竟在哪。”
水倉有些困惑,他找到了红叶所说的青草地。而那稀松露出的土壤,还有零星的几颗枯木,的确有些像是废弃的公园。
偏北处还叠着几根水泥管,掩映在杂乱的树丛间,只是除此之外,他没有发现任何类似墓碑的东西,连动土的迹象也没看见。
未梨倒是对所见的一切感到新奇,不过东京在她眼中,不太应该是眼前这个样子,怎么说这也不会是骄傲的横滨人一直不服输的第一都市。
“是不是她记错了。”
未梨想了想道:“五百川酱应该不是这里的人吧,弄错了或许也很正常。”
水倉摇着头,只能说红叶靠谱的印象在他的心里产生了些微的动摇,毕竟是来祭奠,把位置都搞错真的想他们下地狱万劫不复吗?
他忽的想起以前倒是有个公共墓地,会不会在那?
于是他转头向未梨说道:“我去其他地方看看,未梨你就在这里等浜畑红叶他们过来。”
但未梨转手就抓住了他的衣角,忐忑地道:“要是遇到了之前那样的混混怎么办?我可一点都不熟悉这里啊,水倉桑你该不会想要偷跑吧?”
水倉无语地揉着眉心,心中想着是不是女人的想象力都如此丰富,话说经历过沉船,敢朝古橋亮开枪的她,现在真的会怕一两个混混吗?
不料未梨的确狡猾,有更深的意图,逼近道:“除非水倉桑你约定和我结婚,不然哪里我都要和你一起去。”
“怎么又提到这件事?”
水倉对于突然胡搅蛮缠起来的未梨倒没有多少生气,更多的是无奈,“婚姻是大事,像我这样的老男人,你父母会同意你嫁给我吗?”
未梨却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自己的婚姻,我自己能做主,即便是得不到父母的祝福也要这样做。”
“嚯,独立的昭和女性。”
水倉更加愁恼地捂住了整张脸,“你知道女性的寿命是比男人长的吧,我年龄比你大这么多,我死了后你怎么办?一个人还年轻,就孤独地过下半辈子吗?”
这个严峻的问题未梨思考得倒很快,回答也很简单,“但是我们有爱情。”
水倉摇头道:“可爱情并不一定合适。”
未梨愣了愣,没想到从私奔开始,各种危险都经历过了,水倉会在这个时候萌生退意,她不免怀疑道:“水倉桑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说完这句话她又是眼泪汪汪。
忽的一名带着孩子的母亲从一旁走过,还捂住了孩子的眼睛,一脸嫌弃地道:“伤风败俗。”
水倉顿时感到头痛欲裂,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向未梨解释,只得陷入了沉默。
未梨却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是忘记他说过的话一般擦了擦眼泪又展露笑容,尽管这笑容中少了许多开朗多了些忐忑,“你去看吧,水倉桑。”
“我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水倉意外地看着她,原本这应该是他的台词才对,一直犹豫着才没出口。
他点了点头,决定回来后将一切事情,医生的诊断还有他如今剩余的积蓄都挑明。
两人分别。
水倉双手插在兜里走着,还想着之前的事情,心情有些沉重。
旧墓地并没有距离太远,在偏东北的一个角落,两栋宿屋之间,很快他看见了那片墓碑群了。
远远看去的话,依然像是戴着乌帽子的百官在朝拜。
山谷区到处都是一片颓然景象,不过这片狭小的墓地反倒是打扫得出奇的干净,要是以前的话,还有小孩在这里玩耍的,现在却看不到了,即便是喝得找不到北的醉汉,似乎也不再出没。
他周围的唯有一阵似乎炎热起来了的夏风。
他随意地蹲下,拔了拔一些杂草,感觉十一年过去,立起的墓碑多了不少,有许多都没有刻上名字,恐怕都是死于那场事故。
包括真子也是,他仿佛能见到她那柔弱而固执的面容被吞没进了大火中。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但却呼吸不畅,只感觉痛彻心扉。
不藤敬。
他是不藤废品会社的社长不藤敬,是向大谷建设株式会社告密的不藤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