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之下黑潮翻滚,使得20万吨的游轮“无间号”竟宛若一朵微不足道的纸花,在波涛之间来回飘荡,就像是天公也看不下去这艘游轮上所发生的幕幕惨剧,要将其拽入深渊。
海水从船体上的破口涌入,有些则是溅起穿过船长室破碎的前玻璃,扑在中牧的脸上,带来了冰冷和咸腥。
外面尽管有雷声、风声、雨声、人们惊慌的尖叫声,还有匆忙的脚步声,甚至是爆炸声和枪声,但中牧的耳边依然是一片安静。
就像是这艘船上唯独只有他一人。
而他正用这专注的精神、锐利的目光审视着起伏不定的海面,注意着礁石旋流。
正如从船长口中一代代传下来的告诫所言,海洋算的上是脾气最坏的情人,容得不她的船长心有旁骛。
忽的浪潮涌起,掀得整艘游轮一阵摇晃。
那张张玻璃不知道是经受不住狂风,还是被什么撞击,瞬间便出现蛛网状的裂纹然后崩裂,碎片飞刺而过在他的脸庞上割出血痕,鼓进来的风吹得他额发飞扬。
但中牧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所有人都在逃命,没有人关注这个人,他也没有穿戴三角帽或者是黑色船长服。
他挺身而立,仿若脚趾头叩进了舰板一般牢牢站在驾驶台前,即便他正经历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可怕的颠簸,似乎所有船体都在产生难以忍受的吱呀声,向他倾诉自己的不堪重负。
他有力的双臂紧抓着船舵,仿佛在用最严厉的方式安抚他的所有物,想把自己钢铁般的意志也传递过去,让它不可怯敌,不可呻吟,而是应该发出呐喊!
来吧!这浪潮,这暴风雨!
仿佛对他的心声做着回应,更高一波的浪潮从远处席卷而来,顷刻之间便将从甲板上因爆炸而产生的一片火海扑灭,而新生的火团,只在一片幽蓝之中扩散开了沉闷的音波。
面对大海所彰显的如此可怕的伟力,他却也没有畏惧,只是用仿佛顺和暗流一般的节奏一节节地转动着沉重的船舵,双手攥得通红,就像是烧热的钢铁。
他会兑现对水倉他们的承诺。
巨大的游轮非但没有试图仓惶立足,竟是果敢地在浪口右满舵,倾斜着船身,简直就像是下一刻便会无法挽回地倾覆。
但似乎终是差了一些,看着那升腾着逐渐无力的海浪,不禁会让人感慨大海也不过如此。
海浪落下。
而“无间号”也在颠簸和呐喊中向来路回头。
只是中牧的脸色并未流露出欣喜的脸色,即便他在这样的暴风雨的天气中展现了如此无可挑剔的驾船技艺,但大海的报复向来是猛烈的。
他不仅需要和她比试力量,还有耐力。
海水一节节地漫了起来,不仅是在船外,还是船内,每一次冲撞游轮都会使得它变得更加沉重和笨拙,使得他愈发要拼尽全力。
但这样真得能够拯救一艘危如累卵的破船吗?
如果它内外交困的话?
剧院里残余的观众即便并未被骑士们的冲锋给波及,却也在后续的各种扫射中不经意地便死了大半。
但轮船内两股神秘武装的交锋,并不只是在剧院,倒不如说剧院是最先安静下来的一片地区。
到处都是人,让人想不通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水倉一手拉着未梨,一手拽着浜畑,心神已经彻底恍惚了,想着这是不是爷爷曾经经历、然后发疯的战场。
但或许正是爷爷发了疯,才能在服用了冰毒后依然能够在队列俯冲自杀式撞向航母的刹那驾驶战机转了个方向,才坠在了海面之上。
被美军捞救起来在当时无疑是一种屈辱,但爷爷是亢奋地大哭着的,而他的父亲,还有他,都是在这种嘹亮的哭声中诞生的。
战争唯独只有疯子才活了下来,或着应该说那些理所当然地弘扬战争的正常人才是疯子,而在这种潜藏的疯狂传染过后,正常人格格不入。
水倉忽的对爷爷产生了同情,而不是那种雾里看花一般模拟两可的感慨。
但他无法同情自己,因为爷爷的话,到今天对他而言才不算是一个故事,他有着一种忽视真相的盲目。
他余光中瞥见一个圆乎乎的东西滚过走廊,然后猛地绽放出一阵强光。
他下意识地挡住未梨和浜畑的面前,然后整个人便好似被什么给刺穿了一般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在耳鸣声中听到了几声微弱缥缈的哭声后,便人事不知。
一切脆弱的材料都被火团撕为碎片,稍微不那么脆弱的便是钢铁,但舱壁以及天花板都燎得焦黑,在惨叫声中似乎夹杂着几声陌生的咒骂。
“刚才有炸到什么吗?”
岩朝有些困惑地摸了摸脑袋,但不敢突兀地向外探头,毫无疑问那些雇佣兵是有被炸到,毕竟那些阿拉伯语一般人被炸时也不会换语种叫得那么流畅。
但他感觉好像是有炸到其他人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