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
也不算太坏.......
浜畑感觉寒意浸透防寒服逐渐入骨,回想下这一生近乎都是在为自己的欲望做些无意义的事,活着仿佛就是不停地在犯错,然后想办法遮掩。
他现在的生活,在仙台湾做点小生意的生活,与其说改悔,不如说是让自己勉强感觉到自己并不算完全的罪人。
说到底人不犯罪要怎样活着呢?
能创造出额外价值的人终归是少数,其他的人只能从别人手中抢夺蛋糕赖以充饥,法律所没有覆盖到的,便是罪恶的延伸。
人之恶犹如漆黑深渊,毫无尽头。
也许红叶小姐说的对,对于自己这样的人,或许死亡才有所价值,将污秽丢进火堆里能燃烧出一点灿烂的、正义的光彩。
浜畑解开防寒服,从怀里取出一叠纸单,专注地在心中一行行默读着那些已经熟悉无比的条款。
这是他买的生命保险,虽然上面字里行间几乎全是废话,还玩弄了许多机巧,只是也许疾病能拆分出款项,但死亡却没有第二种阐述的办法。
无论他是自杀还是被谋杀,在仙台县都会有一位受益人。
想到那个让人感到温暖,却只能无数次在远处眺望的背影,他那有些怪异难看的脸上逐渐露出释然的笑容,甚至连自己打了一个哆嗦都若无所觉。
水倉感觉已经难以思考,他将未梨紧紧护在怀里,握着她的手,如同对待珍贵的宝物一般哈着气,仿佛这样便能隔着防寒服和面罩为她维持温度。
只是因为鬓发的映衬,他颤抖的眉毛都显得白了些,他愧疚而又深情地望着她,终究是自己过去所犯的错才将她连累到这个地步。
水倉不由得喘息着道:“未梨,我有一件一定要向你坦白的事。”
未梨虽然隔着防寒服,依然能从心中感受到后背那具躯体的温暖。
她的心里很平静,虽然这里是冷库,却也像是在甲板上吹着温暖海风,在沙滩上牵着手散步,在桥上相依看着落日,她微微抬头摩挲着水倉桑的脸颊,“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说吗?”
水倉苦笑了一声,感到了死神所带来的紧迫的不得不出口的冲动,“只有这个机会说了吧,我腰缠万贯来到横滨时之前的的事。”
未梨的确一直很好奇,但她想到两人在港口的拥吻,其实对于他的过去早已没有当初那么在意。
她大概清楚是什么不好的事,于是提醒他道:“水倉桑,你不是已经把过去都放下了吗?”
未梨的体贴让水倉歉意更甚,他脸色低沉瞥了中牧一眼,又将脸转回来,“可我现在才明白,是否放下并不是由我说了算,那只是自私的单方面的**而已,也是因为我错误的做法才将无辜的你也牵连进来。”
“我不这样想。”
未梨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没有水倉桑的话我会怎么样呢?大概会一辈子都被困在俱乐部里吧,还着永远也还不清的债务,电话里是黑帮打砸叫骂的声音还有父母的哭声,眼前是陌生的男人和酒精。”
听着她的话,水倉感到心里隐隐作痛,他难以想象这是怎样的生活,而他还是那个陌生的男人之一,随意使唤着消遣着她的身体。
当初想要带她一起走也只是因为她对自己百依百顺,似乎很感谢自己花在她身上的钱。只是现在想想那些钱都被黑帮拿走了就难以抑制地愤怒,她一直住在那个破公寓里。
未梨眨了眨湿润的眼眸,“真的很绝望,其实我很能理解红叶小姐的话,虽然觉得她说的不对,但会想是不是自己太软弱了,连死的勇气也没有,真的会很羡慕她那阐述着死亡、似乎什么也要挟不到她的姿态。”
“不过水倉桑给了我勇气,即便是逃离一切的勇气,我发现有了勇气之后,我不仅可以从泥泞中挣脱出来,也不需要去想着死亡,甚至可以去追求幸福了。”
“所以我想黑夜之后,真的会是很漂亮的黎明吧,只要我不那么软弱。”
水倉愣了愣,他并未感觉自己对未梨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和改变,但他却是头一次感觉到,未梨虽然笨了点,但竟然会有这么多的想法。
的确,人都不是麻木的。只是他现在如何对未梨的话感到幸福和喜悦,就对自己多年前做过的事感到了同等的、甚至是加倍的痛苦。
因为他正是那种把他人归为下等并以此为借口对其欺凌和剥削的坏人。
他嗫嚅着嘴唇,本来顺理成章就可以说出的事再一次堵在了嘴里。
未梨看见水倉有些僵硬的脸庞,担心了起来,不由得向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中牧恳求道:“中牧先生,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你真的想把大家关死在这里吗?之前一起配合查案,我们一直是朋友啊。”
朋友?
水倉感觉未梨把中牧想得太好了,中牧接近取得他们的信任,几次配合红叶,恐怕都是为了此刻把他们全部埋在冷库里。
说不定等到他们铁青着脸、身体完全僵直的时候,船员们会面无表情地把他们收进尸袋和格子里,和其他的尸体一同合理地继续呆在冷库里,继续不为人知。
中牧转过脸,凝视着一脸希冀的未梨,她似乎既不放荡、也没做过什么坏事,这艘船上多少存在的一些无辜者中,或许就有她。
即便是为了大义,不,不应该说是大义,而是为了单纯的秩序,将这样的、前方有希望和幸福的好人牺牲,他也有些良心难安。
他不由得思索是不是因为这样,自己才始终不能成为合格的船长,甚至不如一个在台前表现得很出色的演员。
沉默了一会有些犹豫的声音响起来,“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想要打开锁死的门只有利用基金会的指令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