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圆形的灯光缓缓打在另一侧。
衣装华贵、头戴王冠的邓肯坐在铺满珍贵毛皮和锦缎的宝座上,而他身边则站着一位双手猩红的刽子手,他将斧头背在身后,但粘稠的血液一直从他的指尖坠在地上。
“死刑执行了没有?”
刽子手回答道:“如您所愿,我想骨头不会再出声。”
邓肯摩挲着戒指,自白道:“妇孺匍匐着不敢抬头,男人也为我的威名战栗,他们知我是多么地至高无上,要是无我在前方为他们指明道路,这群迷途的羔羊不出三天就会灭亡。”
“甘甜的赏赐可使无数人为我前赴后继,黑的白的都运行在我的脚下,这份无所限制的权力只有在庸人手中才会惶恐,至于我,千古的帝王,他们全要靠我施舍的仁慈过活。”
邓肯沉声道:“把骨头碾碎了洒进河里,免得它们半夜唱起歌来惊扰我的美梦。”
“如您所愿,陛下。”
刽子手退下了。
黑寂之中,两名骑马的将军下马到城堡之前。
“来者何人。”
“麦克白。”
“班柯。”
守卫恭敬地道:“原来是两位将军,请让我前去通报。”
“让他们进来。”邓肯挥了挥手。
麦克白及班柯于是踏入光中。
邓肯仔细端详着轻笑道:“哦,我的臣子,我的朋友。”
麦克白和班柯行礼后,也是隐秘地笑道:“哦,我的王上,我的同谋。”
邓肯说道:“我将兑现我的承诺赐予你们应得的财物和荣誉,只要你们不将我的本来面貌张诸于世人之前,人民是愚昧的,应由我来告诉他们好坏。”
班柯道:“说的是,天主的忠仆。”
麦克白道:“说的是,无上的君主。”
他们齐声道:“我们的计谋不会败露,没人将知道我们只是觊觎异教徒的土地和钱财,不过传递天主的荣光也是个不错的添头,教那群野蛮的人明白荣辱善恶。”
邓肯嘲讽了起来:“哦,善恶,这丑恶的世间遍布着肮脏的野兽,没有美丽的事物能够生存,但我们却又不得不把自己装裱起来,如同忏悔室里的人一般闷在名为人体的木匣子里。
他顿了顿笑道:“幸在对异教徒的恶终归是一项美德。”
“那些真正劝人行善的,不是糊涂虫就是比我们还坏的人,亦或是比我们还坏的糊涂虫,鼓吹着谎言使得自己都信以为真,那才是真该千刀万剐!”
主臣三人不由得看向一旁的面色肃穆、戴着高高白帽的主教或者说教首,发出了和以往别无二致的戏谑笑声。
教首没注意到他们,而是盯着宫殿的壁画,创造亚当,想得却是藏在教堂中的人儿。
他自白道:“我极清楚我说出口的话,正反诠释的权威皆在我手,这经文写在书上是金科玉律,传颂出去是伦理纲常。但天主又未向我将人的前路指得明确,不然祂如何教我对男童如此痴迷。”
台下以及围廊便的看客们不由得乐出了声,但台上的演员并没有被他们打扰。
教首有些焦灼地踱着脚步,伸出双臂。
“有人向我来信,说那被屠杀的却也有信天主的子民,哭诉般的声音涌于纸上,血海般的证据触目惊心,他们但请我主持公道,审判那麦克白、班柯的罪行。”
“这可如何是好!”
宛若显现他内心的矛盾一般,他身后走出了一个手持权杖却戴黑帽的人,两人相貌一模一样。
“若是说天主不庇护非白肤的子民,那我便成了白人的教首,而不是普世教首。”
黑帽者说道:“但若是向麦克白、班柯质问,那运回来的财宝中却也有我的一份。那涂着信徒血与髓的,定要将明年的大教堂装裱。”
两人互视着。
“要是此刻有人能为我出个主意。看那边一派喜悦欢聚一堂,独留我一人顶着天幕空空焦虑。”
另一边麦克白和班柯向邓肯国王说了女巫的事,邓肯于是打断了正在出神的教首。
“乌班尔教首,您怎么看待这件事?”
黑教首眉头紧皱,愤怒的脸色溢于言表,“女巫的预言?荒谬而又无礼,只有我这个牧羊人能聆听神意。”
白教首盯着麦克白和班柯警告道:“些许甜言蜜语就迷昏了你们的神智,那些女巫即便有所神奇,侍奉的也是邪恶的伪神,所掌握的也是血和骨的魔法。”
“我倒是有听说过她们是如何对待犯罪的信徒,那些偷盗、**、杀人、放火,向我忏悔后依然能得天主宽恕的子民,若是落到她们的手中,会分别被施以砍手、穿刺、绞索、轮刑等诸多报应。”
国王和臣民三人一齐吃惊地叹道:“何等荒唐,何等野蛮,何等可怕!”
剧场内除了演员的声音格外死寂。
游客们一改刚才的欢笑,脸色惨白,在柔软的皮椅上如坐针毡,他们略带彷徨地四顾着,如似感觉周围帷影重重,呼吸急促而沉重。
也许是戏剧演员很擅长以声音表演勾起人们情绪,水倉看得手脚止不住的发抖,浜畑脸上一片猪肝颜色,如同心脏病发作一般猛吸着雪茄。
唯有未梨脸上带着笑容,似乎享受着戏剧趣味。
虽然她以往从未有这样的机会。
她有些好奇地喃喃道:“什么是轮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