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妖祟的景象,剑好似有自己的思想。
直觉使得他全身都灵敏无比,被刀锋锁定的脸上一阵阵阴凉的痛感,仿佛皮肤下有虫在爬一般。
“啪!”
他闪电般地斜支向右处再度将袭来刀影招架住,转即她竹刀上的力道忽减,竟然如水蛇般卸力将他的竹刀向一侧荡开,遊溯在空中直落咬额上。
花上稜心中来不及产生什么又变了的想法,只得仰头将本就已经降到常人腰上的中线再度让开,并在寒意弥漫时挡住了向喉的一刺。
这次他有了经验,在那沛然巨力轰来时借力又是一个翻滚,虽然狼狈,但趁机拉开了距离,再度回复了蹲踞般支在地上的姿势。
只是看着自己艰难招架时在庭院中犁出的、仿佛象征着他们差距的长痕,花上稜心有不甘,而且双臂也疼痛欲裂,再接下两刀都勉强。
面对强手,向死而生,是他唯一的出路。
而剑道如兵道,时局总会变化,他耳边微微响起了喘息声。
不仅有自己的,还有她的。
只见那把滚着血珠的斩人之刀动摇了起来,明明再只要一刀便可将自己斩杀,她却忽然后退数步。
不管这是什么。
但这距离足够,花上稜那仅仅一直在犁地的腿脚,终于得偿所愿的踩地弹射起来,在她后退之时如鹰般前扑,化为了一道几乎看不清的身影。
出人意料的他竹刀却也是收刀反握,天才在交手中偷取别人的东西往往真的只是转瞬。
这随着煞白衣袖翻飞出的一刀同样是在转瞬之间!
但她的脚步忽然停下。
花上稜一时间感觉有什么说不出的不对,自己扑去的身影却也顿住,再怎样也无法上前。
胸口传来贯穿般的剧痛,眼睛里一瞬失去了那把动摇着的竹刀,而是变成了她那模糊到看不清的脸。
只见她唇动道。
“家乡的老师教弟子时,可都会留一手啊。”
花上稜迷茫地低头注意到自己迎着心口撞上,支在两人间使得拔刀术根本摸不到她衣角的竹刀,麻烂失力的身体就这样仿若挂在她的刀上,骤停的心脏迸出的血液滚了满齿甜腥。
这便是留的那一手吗?
说起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刀,只是自己全神在拔刀术和下盘,他后悔自己怀着对决的念头,没有穿任何护具。
主将昏阙。
七人攻庭,七人皆殁。
但见证了如此精彩的对决,庭院围观的人除了优美外几乎没人带着笑容,即便是黑星的部员也是。
他们惊惶无声地看着沐子,挑穿剑道部的场景仿佛又历历在目,但没想到她那时根本没有用多少实力。
更加令人心颤的是,当时她戴了护具,眼前却没有戴,也许对神奈川的人来说这只是一场可怕的训练,但若站在“师父”的角度,所展露的其实是一场有你无我的厮杀。
竹刀尖上还向下滴着血,他们只敢看到衣领那白皙的脖肩,而不敢再向上去看她的眼睛。
“真是精彩。”
旅馆主人佐介鼓着掌踱了出来,不知何时看起的,“您之前退开的时候,就是为了引诱花上客人学用拔刀吧。”
沐子拿出手巾擦拭竹刀上的血迹点了点头。
“对方正面后退,边欺近边使用拔刀术可是不理智的,不过见到他真的用出来了我还是有点吃惊,老师可教了我好久,还因此骂我愚不可及。”
右掌断裂一般的剧痛,但她清理护好刀具后才咬牙撕开绷带,不仅是手心,腕部的伤口也裂开,恍神时身上会出现莫名其妙的伤口是常有的事。
再被花上稜防御下去,她就要脱力了。
神奈川众人默默地爬起来,那种隐隐的胜券在握、什么事都很镇定的感觉此刻消失了。
或许别人看见的是稜君能够招架这么多刀。
但她们却看到的是,被桐荫看做未来、被她们看做支柱的天才弟弟,竟然也被那样按着打起不了身、抬不起头。
五百川沐子。
这个女人忽然真实地从过去的影像中、从那身甲衣中走了出来,而不是她们所相处的会穿着一身浴衣,喜欢溜达来溜达去的温柔前辈。
但从恐惧中摆脱出来时,心中却难以自抑地想起那漂亮利落的刀轨,满是对前辈的折服。
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无论是姿态还是动作都已经带上了对教练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