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唯阳帝国东部区,码头管辖域,照夜集市。
“老板,土豆一斤要0.7卢比?你当我傻!0.5可以了!我要两斤,一口价0.9两斤!”罗连伸手扒着摊上的土豆,用衣袖擦了又擦,仿佛那点儿泥土能大大影响称重。
摊贩老板也是这照夜集市里的熟面孔,灰黄的面庞布满晒斑,为难道:“罗连,小本生意不好做啊!你不都考上钓者了吗?怎么还这么死抠?”
“钓者怎么了?”罗连切了一声,把半袋子土豆放上秤盘。
农贩放上秤砣,眯着眼说道:“两斤……”装土豆的秤盘还在继续往下降,罗连却一把提起了袋子,“可以,刚好两斤。”
土豆农贩有口难言,身后的买家催促着,只好愤愤道:“好了给你!真是晦气!”
罗连笑嘻嘻地把1卢比拍在桌上,农贩手刚顺着桌子抹上去,罗连便按住他的手,“0.9卢比,别赖账!不然我就不走了。”
农贩鄙夷地看着罗连,回头刚好看见自家六、七岁的孩子在吃花色糖,一把就将他手中的糖果抢过来,不停往罗连手上塞,“走走走,拿这个抵0.1卢比,别挡着老子做生意!”
罗连却突然间一改嬉皮笑脸的模样,甩手拍掉农贩手里的糖,红绿色的斑斓糖果掉在地上,裹上了灰尘。
“我不要了,就1卢比吧。”说完,拿起土豆转身离开,只留下疑惑的土豆农贩。
在买家们不耐烦的声音下,农贩才醒过神来继续营业。
紫荆花大街B25栋莫尔楼,某个房间。
罗连坐在凳子上和老金吃着晚饭,一碗熟土豆泥是他们常见的晚餐,一尺见方的小窗外面,星夜点点。
罗连终于考到他梦寐以求的初级钓者资格证,在老金的见证下,成为了一名码头管辖域里人们都羡慕的钓者,享受着编制待遇。
罗连也从一年前的“你们都不要学他”的孩子反面教材摇身一变,成了“我就知道这孩子有出息”的儿童榜样。
但一年前为了救自己,老金向坎巴借下了巨额的债务,为了还钱,罗连努力考上了钓者,可即便如此,他们的生活也还是过得尤为拮据,还是没能摆脱着小小的莫尔楼。
莫尔楼隔音有限,即使是夜晚,外面残破的走廊上,还是时不时传来小孩的跑步声,一年前他觉得有趣,现在只觉得吵。
今年春天,冬日会没有如期到来,缺少冬日会带来的春草,止血药的出产只能使用成本较高的鼓芯草果实,外出执行任务的赏金猎人伤亡率有了显著的提升。
运气好的缺胳膊少腿;运气不好的,就这么消失在唯阳的车轨下。
但孩子总觉得爸爸只是还没回来,母亲的谎言对于孩子来说尤为重要。
这一年里,他一直在寻找着伯妥,但伯妥却不曾出现过,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噩梦,噩梦里死去的人却没法再复生。
罗连敲着勺子,木质的碗壁发出阵阵的响声。“怎么了?”老金坐在一旁缝着他的旧衣裤,看到罗连停下了筷子,抬头问道,说话间门牙还漏着风。
钓者的工作往往需要执行到深夜,罗连已经跟老金说过很多次了,不需要等自己一起吃饭。别看他们那里又脏又累,其实待遇出奇的好,甚至晚上还会包上一顿晚餐,大多是菜,偶尔也会有一两块肉。
对于罗连来说,已经很知足了。
“没什么。”罗连看着桌上的土豆泥。“你的眼睛还好吗?你应该多留一点卢比给自己治病,我可以吃钓具上的工作餐。”
老金揉了揉眼睛,下眼睑已经结出血痂,他这个病来得突然,整整十个月没有好转。
“那怎么行?外面的饭菜哪里有家里的营养?你工作辛苦得要多吃点肉,我的眼睛只是小病,不碍事。”
罗连低头看着眼前的碗。
“对了,罗连,这周我们可以去看望小诺吗?”老金突然提了一嘴。
罗连叹了口气,“我都说了,小诺他在玫瑰之蛇那边过得好好的,你不需要担心。”
“可我已经有一年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长高,有没有长胖?在那边一个人有没有交到朋友?”
罗连迟疑道:“你不是收到过她的信吗?她都学会写字了呢。”
“可我总是不放心,再说那信我也看不懂啊,我又不识字。”老金用大牙咬了几次,终于扯断了线头,手里那条厚厚的裤子五颜六色,全是巴掌大的碎布片。
“就快入夏了,还穿这么厚的裤子。”
“不碍事,卷起来就凉爽了。”老金回答。
两人沉默了两分钟,是老金再次开口:“快到夏天了,也不知道小诺那边有没有合适的衣服?”
夜晚的风吹进来,墙壁上的壁灯烛火摇摇晃晃,将两人影子拉得很长,隔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