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马山下的徐家庄园,损失并不如管家陈伯说的那么严重。死了一个家丁,伤了一个家丁。而家里其他人,包括丫鬟、仆妇、长工等均还并无大碍。倒是损失了不少粮食。还有一口猪。家主徐子光气呼呼的,把根拐杖在地上使劲戳:“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不好好种地闹啥革命!”就叫那个脑壳灵光的家丁范海富明天就开始多召些人来,多买些枪来,加紧训练,保庄安民!同时叫管家陈伯也加紧安排加固加高围墙,在庄园的四个角上都修一座哨楼子,宵夜安排岗哨。
徐耀祖才突然想起来还有要事,叫郭胡子方脑壳赶紧去抓人。乡公所肯定是关不下了,就全部关在三圣庙吧。郭胡子和方脑壳分成两队,在尚保长、李保长、王保长、陈保长等保长的带领下,不到两个时辰,就搜查完七村三庙。在天快要擦黑的时候,男男女女、老老小小的一共抓了二十多个。倒是并没有搜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郭胡子看到这几十个像从腌菜坛子里抓出来的可怜人,气不打一处来,除了使用他的皮鞭伺候、除了在个别尚有姿色的女眷身上使用些下作伎俩,他什么也办不了。
这些被抓来的人,原本不太知道舞龙手的事。也不知道县衙广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经郭胡子、方脑壳一拷一问,事情反而变的渐渐清晰。不免都会往坏处想,哭得一个比一个伤心。有的现场就要寻死。郭胡子说:“你他妈个个想死没那么容易!”就一个个绑了,绑成粽子似的丢在墙角。
后街一下子成了人迹罕至的禁地。郭胡子叫陈保长、王保长端枪在庙外游走,自己则和方脑壳、尚保长、李保长在庙里烤火吃肉喝酒。上半夜的时候,三圣庙隔壁张大爷家的一口猪拱出猪圈,来到三圣庙空地上吃草,被郭胡子扑上去逮着杀了吃烤肉。天亮的时候,张大爷找郭胡子理论,被郭胡子打了嘴巴。几十岁的人了,还被人打嘴巴,张大爷认为是奇耻大辱啊,回去喝了半碗糖泡子酒,关上门,把自己在梁上吊死了。这个张大爷,也是张纸火的本家兄弟。张纸火怕惹事,关门闭户,一句话也不敢说。
张大爷的小儿子显然不服,深夜摸到三圣庙想放火,被巡夜的逮个正着。郭胡子坏的很,用枪抵住张家小儿子的脑袋,说:“你不是喜欢点火吗?你把你家房子点给我看。你点啊!”
张家小儿子自然不从,郭胡子就按住张小翠要行下作之事。张家小儿子含泪点了自家的房子……三天后,有人在黄水河下游看到一具尸体,正是张家女儿张小翠。而张家小儿子从此不知去向。
但传说却从来没有断过,有人说他被郭胡子斩草除根了。有人说他投了青龙潭淹死了。也有人说他投了一个叫“红军”的部队。一片焦土和灰烬的张家院子,一片死寂。只有那棵老梨树活着。在这之后的不久,这棵老梨树出人意料地开了满树的梨花,雪白芳香!呀呀呀……大冬天的,梨树咋就突然开花了?老人们说,不祥之兆,这里面有冤情呢!从后街经过的人就渐渐稀少了。
王怀忠有个恶名号,号称“王屠夫”。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从来不会因为杀人后悔过、害怕过。但也许是这次死伤的人太多了,王怀忠竟一连两晚上做噩梦。必须安排四个黑衣队的人,守着他的屋里屋外,他才敢睡觉。
昨天下午,王怀忠收到上峰发来的嘉奖令。奖励忠勇勋章一枚,大洋三千,着兼带绵水县长。这一纸嘉奖令就如一剂强心针,王怀忠又满血复活了。骑在马背上、带着几十个黑衣队走在去水至场的官道上,用马鞭指这指那,俨然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徐耀祖在场口跪接王怀忠,让王怀忠心里舒服。王怀忠现在是有权免除他徐耀祖乡长职务的,但一想到自己毕竟新官上任正是用人之际,也就看看再说吧!在三圣庙,王怀忠见到了那些舞龙手的家眷,黑不溜秋一坨一坨的,比他想象的差劲。凭他多年剿共的经验,这些人是什么也不知道的,问也白搭,用刑也白搭。顿时没了兴趣,连杀人的兴趣也提不起来。对徐耀祖说:“每人交十个大洋悔过税,就放了吧!”
徐耀祖说:“是!”
现场却叫一个黑衣队去里面找人,找出了夏老大的媳妇荷花,当场解绑放人。
郭胡子不让,说:“还没有交悔过税呢?”
王怀忠嘿嘿笑,说:“她就不必了。”王怀忠指着一个黑衣队对徐耀祖说:“你们都是水至场的,应该认识吧?”
徐耀祖左看右看,说:“面生,面生。”
郭胡子却认出来了,大叫:“夏老大,夏善把!你不是个舞龙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