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水、丽水、枕水三县之间的漫远河芭茅花被一场无名野火烧的干干净净,这件事,震惊了川西特委。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川西特委部署达一年之久的“川西总暴动”所有计划。眼看着暴动时间临近,而大约在两个月之前、先期宿营于此的特别行动三队,却因为青纱帐的失火而不知去向,踪迹全无。就连负责联络行动队的“花生”同志,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现在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芭茅林青纱帐的失火,并没有证据显示行动队有人员伤亡。
一支二十多人、训练有素的武装就这样无端消失无形?并且消失得只有天地知、没有任何人知的毫无迹象的地步,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件天大的事情。细思极恐!倘若这支行动队临阵叛变,那川西特委部署的这次总暴动,将万劫不复。即便是没有投敌,那二十多人的队伍,在转移营地时若不慎被敌人发现了,事先引起了警觉,那也将是对暴动伤害巨大。事成于密,而败于疏。川西特委吴、杨二位指挥长在紧急商议后,立即函电各地暴动指挥部暂停所有行动,处于缄默状态。同时急调林左木代号啄木鸟同志赶往绵水丽水枕水三县,调查情况。找到特别行动三队,甄别之。并视具体情况处理之。吴、杨二位指挥长说:“你此行关系至为重大,务必注意安全,迅速摸清情况报告特委。”
在门口,遇到负责具体行动的副指挥长老肖同志,老肖同志十分期待地说:“你不把特别行动三队的事情弄清楚,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挥手叫来一个脸色黝黑、个子不高的人,说:“他叫夏冰,是我的保卫人员,我现在把他安排给你。”老肖作口令状叫道:“夏冰!”
夏冰答声到!
林左木还想客气,老肖双目紧盯夏冰,正色道:“向保护生命一样保护他,能不能做到?”
夏冰答道:“保证完成任务!同时向老肖和林左木敬个军礼。”
民国二十四年初冬时节的某一天上午,冬阳和暖,东北风1至2级,在绵水县城至水至的官道上,走着两个陕西汉中口音的男子,个子一高一低,走的一前一后。个子瘦高者穿一件青衫薄卦,戴眼镜,深灰色博士帽,胳膊下夹一把油纸伞。精瘦矮个一身短打,手提一个深棕色皮箱,显得十分利落。在这条陕甘通道上,水至场是出陕甘、入四川第一个繁华市镇,早些年那些入川者一到此地就喜欢得不得了,放下心来,要安家于此。所以就有“到了水边,方感心安”的说法。目下的水至,有相当的陕甘移民及其后裔,而在熙熙攘攘的陕甘通道上,每天不知来往多少这样的人啊……其实,这条通道,从魏晋南北朝开始开通以来,至汉唐,至明清,就没有哪一天冷清过!民族大交流,早就这样无声而又力量宏达地向前推进着。所以,当两个说汉中口音的人坐在“三溪流殇”茶楼吃茶的时候,没有任何人以之为怪,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牧马山芦苇荡山口,一个猎人被徐家家丁拦住去路,要收“捕猎捐”。猎人说:“捐税历来为一级政府所收。你一个财主家的,敢乱收捐税,可是乱了王法的啊!”
那家丁生的刁钻,嘴巴也刁钻,再加上其狗仗人势,气焰自然嚣张,他说:“你少拿政府吓我等小的们。我告诉你,我家少爷是水至乡长,算不算一级政府?再说了,这山本来就是我家老爷的,你在我家老爷的山里打猎,猎了我家老爷的野兽,不该交点税吗?”
听上去没毛病,但这个猎人好像也不是随便能够被吓住的,他说:“我听说了,我知道前面这座山是你家老爷的。但我这猎物可是在后山打的,与你家老爷没相干。”猎人说完之后,抗着猎物想走,那家丁用枪挡在猎人的腰部,说:“前面的山就好像是围墙,是大门,那大门里面的山啊水啊树啊能不是我家老爷的吗?”猎人特地多看了家丁几眼,真是个人才啊,倘若能够跟一个有胸怀的好人,今后说不一定大有作为呢?
猎人眼看着日头已经过晌,且还有正事等着,便不再跟家丁理论,咬牙分出一只野兔,一只山鸡交给家丁。家丁说:“哎,这就对了嘛!你叫啥名字?下次遇上我的话,你可以少交点。”
猎人说:“还是算了,我还是回去卖我的花生,可不敢再打猎了。”
从牧马山到水至场上,以猎人这么好的脚力的话,半个时辰就到了。猎人先回家把猎物放好,又在隔壁的刘斗那里买了一斤猪肉,请邻居文大娘帮忙蒸煮。这一切安排停当,差不多就是未时了。一些水至人一天只吃两餐,未时,正是午餐的时间。也是与客人约好见面的时间。
在“三溪流殇”茶楼门口,茶楼老板“丁茶壶”正在迎客。丁茶壶长得一点也不像茶壶,倒像是一个高脚茶几。人瘦不说,腿还特别长,但却是方脸短脖,不就是一架茶几吗?猎人其实不是猎人,他在后街开了一家专买花生瓜子的铺子,姓罗,所以就人称“罗花生”。丁茶壶看到有人捧场,当然高兴,拱手道:“罗老板请了。”罗花生说:“丁老板好生意,我来会个朋友。”丁茶壶说声请,罗花生躬身上楼,丁茶壶就又迎接其他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