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捡一笔意外之财,夏尊宝一连开心了好几天。
这日已是除夕,午后开了宗祠,宁荣二脉族人齐聚东府。
祭完先祖,贾母和同辈两三个老妯娌落脚尤氏上房,邢夫人和王熙凤等一干女眷作陪。
等凤姐把贾母搀扶到正面炕上坐了,秦可卿再将三位代字辈老妯娌请到炕上。
尤夫人亲自为贾母捧茶。
秦可卿给炕上三位老祖宗一一端茶,再请邢夫人在贾母手边横炕上坐了,另请迎春、探春、惜春在对面雕漆椅上坐。
身为孙媳妇的李纨和凤姐,尽管也是客,但有老祖宗和两位太太在,这样的场合通常清闲不了。
凤姐只管在贾母身边伺候,李纨是个没声响的人,笑着帮尤夫人来回张罗。
平日里贾母和三位老妯娌并不常见,也就是赶上年节,京中八房尚在的老人才有机会聚在一起。
那些支离破碎的陈年往事,此时才会在老人们的嘴里唠叨出来。
不说后来嫁进贾府的凤姐等人,宁荣二公时代的赫赫扬扬,就连迎春等自小在府里长大的孙辈也不完全尽知。
贾母几人说着说着不免伤怀,感叹如今两府气象大不如前,子孙当中竟没有一个争气的。
大过年的,凤姐不想让老太太太过悲戚,难免在边上打趣:“大嫂子,你还不寻一把锄头来,把那地缝子掘好,我们这些人爽快跳进去吧,反正都是些不争气的。”
尤夫人知她意思,当即笑道:“你问问老祖宗说的谁,我们东府可没有泼皮破落户,自然不必掘那地缝子。”
探春和李纨看向王熙凤偷笑。
惜春把尤氏和凤姐来回瞧了一眼,面无表情望向贾母。
凤姐便不饶了,轻晃贾母胳膊道:“老太太听听,大嫂子一竿子打翻满船人。原来我们西府都是泼皮无赖,她们这边个个都是知书达理的,是那翰林院峨冠博带的圣贤之人。”
贾母呵呵笑道:“罢了罢了,没有什么东呀西的,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对了,怎不见瑾哥儿?”
尤夫人答道:“跟太爷老爷们一起,在那边等着给老祖宗磕头呢。”
贾母恍然道:“瞧我这记性!瑾哥儿是个规矩孩子,肯定不会误了这个礼,咱们也过去吧,省得他们老等。”
听了她这话,一屋子人个个起身。
尤夫人连忙上前,和凤姐两个左右扶好贾母,脸上佯作埋怨道:“已经给老太太预备了晚饭,年年也没见吃两口。”
凤姐笑道:“你等明儿,我们过来好好吃你一回。”
尤夫人顾不上和她言来语去,让秦可卿出去看轿。
贾母坐上轿子回到荣府,尤夫人婆媳两个送至仪门方回。
众人来到贾母这边正厅下轿,随后三五结伴来到正室之中,路遇贾敬、贾赦、贾政等一干男丁在外排起长龙。
贾母在室内上位入座,老妯娌们进来行了礼。
叙过一阵子闲话,贾母亲自起身送老姐妹们离去。
等贾母转身回屋坐了,鸳鸯出去请荣府男女老少进来。
子侄以贾敬为首,女眷以邢夫人为首,依次入内给贾母行礼。
夏尊宝跟在贾珍身后,只见前后左右都是乌压压的人头。
男的个个衣袍崭新,女的则云鬓叠翠、花团锦簇。如此多的人聚在一起,却丝毫不显杂乱,可见贾府百年世家底蕴。
众人给贾母行完礼,按长幼顺序分两边坐了,男在东,女在西。
这时丫头仆妇们递次端来汤果糕点,贾母又命鸳鸯、翡翠等人派散压岁钱。
在儿孙们的一片道谢声中,上位独坐的贾母舒心而笑。慈眉善目中,她仿佛见到贾府年年如此,岁岁如今。
院内有女眷们的欢声笑语,院外一片层层叠叠的花灯景秀。
一时爆竹声起,半壁夜空皆是星华璀璨,在无数一闪而逝的流光中,新桃不觉换了旧符。
“过年了!”夏尊宝心中一叹,竟有满腹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