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整个社会,确切说整个农村社会,对孩子的教育基本就这个态度。
太多的家长不希望孩子多上学。
老师也习惯了。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三仓已经完全不上学了,他能瞒得过起早贪黑的大哥,肯定瞒不过家里人。
难道全家人都合起伙来,只瞒着自己一个人?
他跑到小四儿班里,把那小子扯出来了。
小四儿不知道大哥为什么突然跑到学校,脸色还那么难看。
以为自己破坏人家菜园篱笆墙的事儿让人家找家长了呢,吓坏了。
没想到大哥不是为那事,而是问他三仓的事。
更吓坏了。
他必须要替三哥保守秘密的,要不然让大哥发现了,三哥的糖葫芦卖不成,那自己岂不是再也没有糖葫芦吃了。
于是抵死狡辩。
“你意思是老三还上学是吧?”
“上,吃了饭我跟他一块儿来的。”
大哥拽过来照屁股就是一脚:“你还牙硬,你去把他叫出来。”
“那他肯定是逃学了。”小四儿咬着牙说。
大哥照他屁股又是一脚:“你没去叫,怎么就知道他不在教室?”
“我猜的。”小四儿瘪着嘴,决不松口。
“滚滚滚,赶紧去上课,要是敢溜奸耍滑,我揍死你!”
照屁股又是一脚,早有防备的小四儿纵身躲开,嗖嗖地跑回教室去了。
梁进仓也看出来,小四儿嘴馋,为了他那幸福的糖葫芦才咬紧牙关,坚决不会出卖三仓的。
看来应该去问问老二。
隔壁就是初中,他先从初一把二仓叫了出来。
二仓很茫然的样子,说他上下学跟三仓不一个点儿,没发现异常啊!
但是大哥发现异常了,老二在装傻。
老二是老实人,让他撒谎,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
这说明,他被人指使了。
“好了,你上课去吧,期中考试给我进前三十,听清楚了吗?”
啊!
二仓大吃一惊:“大哥,哪有进步那么快的?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哪有?英子呢?”大哥恶狠狠盯着他。
二仓蔫了。
因为现在他跟英子不在一个班级,英子跳到初二去了。
大哥说的对,只要把初二、初三的课程学好了,初一的自然就会了。
从去年年底开始,她就借了玉芬初二的课本,开始自学。
不会的就问大哥。
消化吸收了大哥太多的学习方法,加上她自己的努力,在学着初二课程的同时,初一的期末考试还考了第三名。
过完年就跳到了初二。
大哥从初二年级把她叫出来。
问她知不知道三仓不上学了?
“不可能!”英子断然道,“虽然我跟三仓上下学不一个点儿,但是我好几次碰到他背着书包上下学了。”
大哥叹了口气。
“你上课去吧。”
“怎么了大哥,为什么突然怀疑三仓不上学了?”
“没怎么,他现在赶集卖糖葫芦,每天都能赚两块钱。”
“大哥你肯定弄错了,三仓上学上得好好的,过完年我整天碰到他呢。”
“以前呢,过年以前你有没有碰到三仓背着书包上下学?”
英子回忆了一下:“年前还真没碰到过。”
“对啊,你们上下学不一个点儿,很难碰上。为什么过完年,反而让你频繁看到他背着书包上下学呢?”
“哦——”英子吃惊的瞪圆了眼睛,“大哥我明白了,他那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上课去吧。”大哥转身就走,丢下一句话,“我敢肯定全家都知道这事,就是瞒着我和你。”
英子呆呆地看着大哥的背影,琢磨着的大哥的话,脸上渐渐绽开笑容。
梁进仓依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牲口棚山鱼的“家”。
来早了,锁着门,看来俩光棍换糖葫芦还没回来。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狗咬和山鱼推着车子回来,两边的篓子里都有鼓鼓的蛇皮袋,很明显里面装着粮食。
俩人一见大仓,加速了欢快的脚步,抢着打招呼:“大仓,今天下班这么早啊!”
大仓上班以后,晚上偶尔过来帮忙,看来这几天比较忙,好几天没来了。
他们以为大仓今天下班早,赶着过来帮忙干活呢。
大仓坐在旁边一个废弃的石槽上,托着下巴,满面愁容。
“怎么了大仓,你好像不大高兴?”山鱼小心地问。
狗咬怒道:“什么叫好像?大仓就是不大高兴。”
俩人不约而同,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这样的两位老叔,”大仓抬起忧郁的脸,“蘸糖葫芦以后只能用高价白糖了。”
“为什么?”俩人异口同声惊问道。
“那个供销社的熟人跟我说,近期供应紧张,搞不到糖票了。”
啊!
俩光棍面如死灰。
噗通,狗咬腿一软,坐在地上。
山鱼的腿也无力得支撑不住身体,慢慢蹲在地上,双手抱住了脑袋。
五分钱一支的糖葫芦,用高价白糖的话,几乎是白忙活。
五厘的利润都看不到。
那这个买卖还干个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