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进仓不理他,而是对石国良道:
“石师傅,离医院最近的就是这个小坡了,让吴师傅下来之后我还能顺着坡滑下去起步。
要是他不在这里下车的话,那只能跟着去厂里了。”
石国良很想再给吴新刚补一脚。
这小子自从断了胳膊就变成一滩狗熊,哭哭啼啼简直熊到家了,现在好不容易大难不死回来了,立马开始作威作福起来。
石国良真是多一眼都不想看他。
已经下定决心,吴厂长就是给他跪下磕响头,这个徒弟也绝对不带了。
把吴新刚赶下去,几个工人陪他先去医院,郑淑叶知道吴厂长家在哪里,她赶去报信。
梁进仓顺坡起步,平稳地把车开回厂里。
倒进去卸车是不可能了,只能先开进来,等明天修理工过来修离合器,修好了再说。
石国良戴着手表,一看已经十点多了,厂里除了看门的和值班的,早就走光了,伙房师傅封了炉子也早走了。
昼短夜长的冬天,这个点儿已经算是深夜。
国营饭店也是到点下班,早关门了。
石国良死拉活拽把梁进仓邀请到他家,要跟他喝两盅。
他老婆和孩子已经睡下,也被他给叫了起来。
让老婆赶紧把家里所有能做成菜的东西都给做了,必须要丰盛。
要不是杀鸡还得褪毛啥的太慢,他都想把家里的大公鸡宰喽。
又吩咐大儿子:“去看看你孙叔睡了没,把他叫起来,说来了贵客,叫他过来陪客。”
过了没一会儿,听到院门一响,接着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粗嗓门的骂声:
“老石你犯了哪门子神经病,老子刚钻进暖和和的被窝要搂老婆,你让儿子砸门!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开车掉沟里了呢!”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梁进仓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孙叔”,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孙延成组长。
孙延成一掀门帘进来,满屋子踅摸:“听说来了贵客,贵客在哪里?”
当然他不是没看见站起来朝他微笑,准备打招呼的梁进仓,只是被他选择性无视了。
“你眼瘸啊!”石国良笑骂,“这屋里除了你我还有谁是贵客!”
孙延成瞥一眼梁进仓,鼻子哼一声:“真没看出哪里贵。”
石国良见孙延成对梁进仓态度不善,以为他还在摆顶头上司的谱儿。
也没在意,让大家都坐下,就开始给孙延成讲小梁的传奇事迹。
他讲得很兴奋,因为小梁颠覆了他很多认知,让他大开眼界。
在部队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汽车兵,什么样的怪才都见过,但是从没见过像小梁这样的天才。
这一番神乎其神的演讲,让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孙延成也不得不流露出惊异的神色。
石国良的驾驶技术和修车技术,在整个夏山公社那是有口皆碑的高超。
但没想到下边村里一个小年轻,居然比石国良还厉害数倍,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就由不得人不惊异了。
当沉浸在兴奋当中的石国良问到小梁,你是怎么掌握这样逆天的驾驶和修车技术时,小梁明显犹豫了一下。
然后说自家邻县有个表叔,是开车的,自己跟在表叔车上一段时间,有一回车坏在路上,跟这次差不多的情况,正好就用上了。
一边编着这套谎话,小梁同志一边心里自嘲,又是表叔!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出场。
几杯酒下肚,石国良又开始感慨、夸赞小梁的天才,同时咬牙切齿地痛骂把车踢腾了的吴逆徒新刚。
“这回我下决心了,就是吴厂长说破大天,我也坚决不带他了,我有了新徒弟,就是小梁。”
孙延成诧异地瞥一眼梁进仓,问石国良:“你不要吴新刚了,想换成小梁,厂里会同意?”
“不同意也得同意。”石国良铜铃眼一瞪,“厂长要是不签字,我辞职。”
一看他如此大的决心,孙延成讪笑:“你厉害,厂长都怕你。”
心里却是暗自盘算,石国良确实是看上梁进仓了,让他上车更是给了这小子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可他忽略了一点,小梁上车是一步登天,可姓吴的能善罢甘休吗?
表面看是机会,其实是给他挖了个大坑。
想到这里孙延成不禁露出一丝带有恶意的微笑。
你梁进仓在村里不是挺能的吗,这回让你感受一下公社里的能人!
看看你们谁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