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换成吴新刚开车,老师傅坐中间,郑淑叶靠右侧车门坐。
明显是方便老师傅近距离指导徒弟驾驶。
但是今天老师傅脸沉得像锅底。
一句话都不想说。
吴新刚尝试了数次起步,但都以失败告终,每次都憋了火。
老师傅的脸越发比墨汁都黑了。
他心疼啊。
这年头对农村人来说,看见一辆车都是那么稀罕,而司机虽然整天抱着方向盘,但车辆极为稀少的时代,哪个司机不是把自己的车看得跟宝贝疙瘩似的。
吴新刚技术生疏,起步时油门和离合器根本就配合不好,油门还没跟上的,离合器撒得太早,肯定车子猛地一窜就憋了火。
老师傅心疼得满脑袋都是火星。
可他还是逼着自己咬紧牙关不要发怒。
其实此前,老师傅整天暴跳如雷把吴新刚骂得比孙子还孙子。
那还是看着路况好,而且是空车的时候,就试着让他开开,但他那毫无悟性的烂技术每次都能把老师傅气得火冒三丈。
老师傅早已经不想带他了。
已经跟吴厂长打过几次招呼,明确表示新刚这孩子不适合开车,就是勉强拿出证来,开车上路也很危险。
最好还是不要吃这碗饭的好。
但是吴新刚不答应啊。
开车是多么高大上的一个职业,他跟这个年头所有的男青年一样,都有个当司机的英雄梦。
吴厂长只好数次给儿子求情,老师傅也很无奈。
上次吴新刚趁着师傅没来,擅自倒车,差点把墙顶倒,车的后保险杠也给撞弯了,师傅实在火了。
吴厂长都压不住了。
末后吴厂长好话说尽,晚上跑师傅家里送了好多礼物,还请老师傅喝酒,就差给他跪下磕头了,老师傅这才勉强答应再给一次机会。
今天去县城给厂里拉圆材,吴厂长另外给老师傅安排了一个活儿。
那就是吴厂长的小舅子要盖房子,在县城木材厂买的木料,正好这次厂里的车去拉圆材,就顺便把小舅子的木料给他捎上,送过去。
大卡车拐上乡村道路,吴新刚就开始跟师傅各种磨蹭,要求换他开车。
理由极多。
比方说他熟悉去他姥爷家的路一类的。
其实老师傅和郑淑叶都看明白了,这小子就是想换他开车,到了姥爷村里,在亲戚们面前显摆一下他能开车了。
年轻轻开着这么一辆大卡车给他小舅送木料过来,多威风啊!
肯定姥爷家全村老少都得来围观,惊叹。
看在吴厂长给自己送了重礼的份上,老师傅最后无奈,换吴新刚开。
可是满载的车真的很难掌控,他连起步都起不来。
老师傅有心一脚把他踹下去,可是想想在吴厂长面前又抹不开面子。
最后强压怒火和心疼,耐心指导。
终于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和重新启动发动机之后,车子动了。
圆材上的孙子们全都吓坏了。
这是坐车吗?
他们很难形容这是坐在一个什么玩意儿上。
乱窜乱蹦,左右歪斜,这比一个半斤酒量的人喝了十斤老烧酒还可怕。
孙子们看年轻司机开车的兴奋劲儿早已飞到九霄云外,不但不再热血沸腾,每个人吓得血液都凝固了。
车辆的前窜后蹦、迤逦歪斜让他们的屁股再也无法挂在圆材上。
而是一个个翻过身来,整个人趴在斜面上,双脚死死蹬住下面的圆材,双手拼死抓住封车的大绳。
只要不翻车,他们应该掉不下去。
而前边挂不上档,齿轮高速摩擦齿轮的响档声音,是那样尖锐地刺入孙子们的耳膜,让他们一个个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