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沃看着下游已经冲击开河岸的洪水,有心向下追击一下莒国可能有的残兵败将的想法一扫而空。
这河岸保不齐哪儿会跨,要是带人向下冲去没被洪水一起卷走就谢天谢地了。
让手底下的将士退到高一点的山坡上,砍了一些柴火点燃篝火便开始一边烤着面饼一边和技工棠邑出身的闵氏族人聊起天。
虽然“任人唯亲”不是什么好词,但是在春秋这种生产力低下的时代,你不去找同族的贵族武士辅佐总不能去找大字不识一个的平民吧?
和这些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闵沃心中升腾起一股野望,穿越至此十几年的时光一直不过是一个贵族武士,这还是闵沃出身决定的。
在这期间也不过是靠着领先时代的经验出人头地,在棠邑之中做出了一些成绩。
但是那个穿越者能守着领先时代二千年的记忆就奔着在一个籍籍无名的大夫家中做一个家臣?
据守郠邑的时候鲁侯午就答应他只要守住郠邑就分封他为郠邑大夫,再加上这会超额完成任务,一波带走莒国的大部分军队,这会就算是季武子执政想要阻挡都拿不出服众的理由。
闵沃这边暗自沉思着,河边却是逐渐传来了一阵的马蹄声。
莒犁比公被洪水阻挡,一时半会找不到能够渡河回到莒邑的地点,只能是顺流而上,到那莒鲁之间的山区之中宗好过在平原被鲁国人一样望着。
同时,他还是有点不甘心。
沂水作为莒邑附近的一条河水,他莒犁比公是相当的熟悉,这年月又没有到夏秋,怎么会涨起这么大的洪水?
可不是洪水又能是什么?
莒犁比公一代狠人,但思维还是春秋的思维,压根就没有想过在上游堰塞河流再打开堰塞,用水流将下游水淹个干净的战法。
只能是疑惑这溯游而上,可闵沃等人堰塞沂水河的动作早就是被洪水冲了个干干净净,莒犁比公就是想找也找不到。
他这一溯游而上,又是低着头找沂水河这条莒国母亲河的问题,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山坡上的闵沃等人。
闵沃他们也没有想过有莒国人能跑到这儿来,只是听到一阵车马声,抬头张望了一下。
这一张望就不好,闵沃等人就看到那高高的莒犁比公战车,作为一国之君的战车,莒犁比公自然是装饰的相当精美。
这种精美程度让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和鲁侯午有所来往的闵沃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问题。
棠邑闵氏一干人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其莒国的身份,两国兵马在郠邑对峙了那么久,就算棠邑是鲁国西侧的大夫领,也对鲁国东侧的莒国有了完整的认识。
尽管鲁国和莒国一个是姬周亲藩,一个是东夷大国,在装饰的凤格上面差距相当的大,可都是千乘之国的国君,有些规格上面却是差不了太多。
这不是莒犁比公就是他身边的高官!
闵沃睁大了眼睛很快就有了结论,小声示意着身边人先别管马车了,步卒先把戈举起来。
莒犁比公年纪不小,继位有二十七了,多了不少军伍经验的同时整个人也进入了衰老期,奔涌的洪水虽然过去,可这位看着这堰塞湖的遗址心中还是暗自纳闷,全然忘记了注意安全。
等这位败军之将终于是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众棠邑的步卒已经在甲士的指挥下竖起戈将莒犁比公围了个半包围。
身后就是沂水,身前就是鲁国人的长戈。
莒犁比公在这一刻终于是明白鲁国人是怎么引起的山洪,大笑的看着身前的鲁国甲士步卒,莒犁比公却是大声用着雅言问道:
“是哪位勇士想到的这个办法?”
“棠邑闵沃。”
闵沃不是那种会说话的人,面对莒犁比公的询问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趁冬季沂水枯竭之时堰塞这么久,一次将我莒国六百乘兵马水淹,阁下难道就不怕遭天谴!”
莒犁比公是贵族,面对的又是鲁国这个讲究兴灭继絶的主,而不是一票东夷诸侯那般动不动拿人祭祀,这年头基本上不会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自是能站在道德的高地上肆意输出。
对这种道德高地言论,闵沃却不想回答他,心底里已经将自己当成鲁国新兴大夫的闵沃肯定是要谨言慎行。
只是看着一脸狼狈的莒犁比公脸上的笑意,闵沃心中却是难得的升起一团怒火——你一个败军之将还敢言战?
“我保我鲁国四百乘兵马无一人伤亡是不是仁慈?能不能遭天佑?”
和莒犁比公讲啥闵沃是没有想好,但是想起自己的功劳闵沃可是不虚——他刚刚可就是在篝火边上就在想着以自己这些功劳鲁侯午能分封自己啥,这会正好用上。
莒犁比公听了这话之后眼睛怒目圆瞪,这年头别看讲究啥姬周、东夷,可说到底是讲究阶层,就像闵沃之前在鲁国寂寂无闻的时候鲁侯午那知道还有这个亲戚?
说到底一句话:亲不亲,阶级分。
再说鲁国这一次用水淹确实是不符合春秋战法,本来莒犁比公就打算面前这个小家伙不管说啥,自己都要狠狠的批斗一番。
可偏偏闵沃直接说兵马让习惯了贵族政治的莒犁比公找不到一点反击路径。
这小子真是贵族吗?
莒犁比公瞄着闵沃,心中暗自纳闷,这年头正常来说贵族互相吹捧一下才是正常,就是战胜者也不能再普通平民面前将贵族的礼仪撕扯个干干净净。
闵沃可是一点扯皮的心思都没有,挥挥手,让棠邑的步卒手持长戈,很快就是把莒犁比公给俘获了。
别管莒犁比公之前有多强,在面对这长戈的时候还不是和普通人一样只能束手就擒。
闵沃没有兴趣享受俘获敌国国君的想法,也不想在鲁国贵族大夫那落下些口实,让棠邑的士卒把莒犁比公架上车就朝着郠邑方向而去。
有这么大一桩功绩在,鲁侯午不给闵沃两三座城邑怕真的是说不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