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还不以为意:“毁掉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可以试试。”
裴顺倒是没想过真把镯子给毁了。
他只是故意如此。
天上乌云渐渐散开,皎洁的月光洒落广场,映照在裴顺那张心灰意冷的脸上。
他再次叹息,吐出寒夜里的一口暖气:“给我个痛快的。”
谢还同意了:“好。”
裴顺依依不舍地看着白玉镯子,好半晌才露出决绝神色,将手上的物件抛了过去。
谢还抬手接住,尽管在刻意压制心中情绪,可目光中仍是难掩兴奋。
裴顺满脸的绝望,心中则燃烧着熊熊希望。
成败在此一举!
对谢还来说,杀生大概是件极具快感的事情,他也追求这种快感,享受这种手执生杀大权的时刻,享受这种天下人惟我独尊的傲慢。
所以,才会以蔑视者的态度,轻蔑于他,与他长篇大论,还极为不屑地说出一句“自己也是太久没人倾诉,才与他说这许多”。
所以,才会以长辈的身份,与周振大谈世间道理,俨然一副俯瞰众生的气度。
实则,无非满足自己内心的虚荣罢了。
可裴顺不一样,来此世上,他的阅历并比不上谢还,他也不曾真正见识过谢还所说的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但有一点,他不似谢还这样自比天高,他从未想过自己可以碾压众生,所以他当初讨一份余生得意的方法,是待在桃源洞天里。
他对这个世界,存有恐惧,或者说……存有敬畏。
他害怕,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个胆小的人,所以才会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拿人性命,比如沈翠亭,比如方想,他不敢留给敌人一丝一毫的反应机会。
他也不像谢还这般,敢将自己的底气写在脸上,他没有这种气魄,他小心翼翼地藏得好好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慢一刻、多一招,都是风险所在。
所以,当他看见谢还信手将白玉镯子塞入怀中后,仍是摆着一副绝望神色。
他想过无数接近谢还的方法,但最后发现全部没办法奏效,对方一柄成双飞剑,足以在自己有任何动作的时候,将自己当场斩杀。
他步步为营,字字珠玑,都是为了这一刻,为了营造出自己绝望赴死的处境。
然后……
“好啦,废话说得够多咯,得把你杀了,我还要找个稳当的地方炼化呢。”
谢还轻松诉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也根本没有认为这会有什么意外。
他比谁都更清楚,刚离开新手村的裴顺根本没有反抗能力,正如他当初那样。
可是,就在他刚将镯子塞入怀中时,就在他想要将手掏出来时,却听内衣似乎传来轻微的撕裂声音……
再就是皮肉绽开的声音、肋骨断掉的声音,最后,皮肉的冰凉感、以及从心脏开始,延伸到各处筋脉的刺痛感,才迟缓地传达出来。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谢还只见眼前一片白色,下落之间、冰雪般的秀发随风扬起,掀开了一张俊美脸庞,两只灰杏色的眸子,相距他眉心不过几寸间隙,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略有紧张的呼吸。
小白弓着身子腾在半空,一双腿微微屈起,尚且没来得及落地,可他那只洁白无瑕的手掌,已经连同手臂贯穿了谢还的胸膛。
他贯穿谢还胸膛的手,还握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他并没有丝毫的迟疑,反而有些急促,在手臂进势还未完全停下的时候,就将心脏捏成粉碎。
时间仿佛定格了。
时间又没有定格,因为小白在捏碎心脏的下一刻,便反势抽手,在双脚落地时迅速借力倒退飞去,落在裴顺身边。
向来喜爱洁净的他,顾不得嫌弃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与衣袖,大口喘着粗气,警惕地盯着那个站在广场中,不时抽搐的身影。
成则已,不成则休矣,裴顺已没有必要掩饰下去,脸上的不忿、决绝、以及绝望都一扫而空。
他冷冷地看着那张充满疑惑的脸庞,看着那双瞪得极大的瞳孔,看着那只想要使劲呼吸的鼻子,看着那张哗啦啦流出血液的嘴巴。
他冷冷地看着,冷冷地说着:“我这个人没什么理想,只想平平安安。很遗憾,我没有你厉害,没办法给你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