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激斗光彩绚烂。
巨人法身竟有凶相毕露,与猛虎法身你来我往,两道磅礴气芒便有如实体一般,缠斗间相互蚕食彼此气机。
法身下的白发老汉与王兴霸更是拳拳到肉,分明都是一心二用,要在法相气机上压倒对方,也要在肉搏中争取优势。
林玄松提剑在旁,不停变幻方位,徐有才立身不远处,搭弓在手。两人身上盖有黄色气芒飘荡,都在寻求战局破绽。
然而,在两道元婴法身激斗间席卷出来的磅礴气机下,两位炼器修士却是空有金丹境的修为,一时间根本找不到加入战局的机会。
这番动静极大,三进院的学生与府侍们却是安然在睡,不曾受到打扰。
其中缘由,当然与四进院一柄雪白小剑离不开关系。
这柄名为成双的雪白小剑,在半空中缓慢旋转,不仅将五进院处飘荡出来的气机尽数抵消,更是散发玄妙,将整个五进院隔绝天地,遮掩了其中景象与声音。
最关键的是,激战中的两位元婴境、以及两位金丹境修士,竟都不曾发觉。
小剑的本主,自然是谢还了。
他倚靠在四进院一间院墙旁,远远看着五进院的激斗场面,悠然自得道:“打归打,别伤到学生们哇,这可都是本朝未来栋梁。”
旁边的周振收回眺望雪白小剑的目光,却是皱起了眉头。
谢还见状笑道:“你觉得这些学生不值得救?”
周振摇了摇头,迟疑片刻,终是鼓起勇气,道出心中疑惑:“普通人命如草芥,我可以理解。可修士作为宗门香火、府师作为朝廷根基,这些人的命本应更重要,但是在师叔祖看来,似乎与普通人并无不同。”
“我先前觉得,大概因为师叔祖修为精妙,又处在寻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故而普通人也好,修士、府师也罢,对您来说并无不同,可是……”
他看了看身后的三进院处,脸上费解更甚:“师叔祖此时又为何会在意这些学生的性命?”
谢还失笑道:“你啊你,想事情的角度不对。”
“你不应该以我为出发点,应该以事情的本质为出发点。试想一下,你说的这些人死了,分别会有什么影响?”
周振略作思量,推断道:“普通人还好,大概掀不起什么波澜,但修士……当今时局,成为修士是件门槛不低的事情,每一个修士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
“如果他们死了,推动他们成为修士的人……其中不乏世族权贵,必然会心生不满,过往来看,因此引发的闹剧也屡见不鲜。”
谢还百无聊赖收回观看战局的目光。
比起这场无趣的战斗,他更有兴致提点身边这位徒孙:“对喽,世间万事,逃不过利益二字。”
“撼山院、挂剑宗、法相宗的这些年轻弟子,他们死了,免不了会有人闹事,可归根结底,最终都有三个宗门的掌事出面收拾残局,祸不及朝廷。”
“这座学府的学生不同,他们如果死在这里,难免要朝廷出面安抚,而这些学生背后,会不会有几位颇有牵连的人物?会不会由此引起大麻烦?如果会……朝廷会不会责罪你我?”
“与其冒着惹麻烦的风险袖手旁观,倒不如顺手救他们一救,你说呢?”
周振两条长眉皱得更紧,他正想问“可是那些府师呢”,只是当他想起先前师叔祖脸上那淡淡的一丝满意后,不由将话咽了回去。
师叔祖大概是觉得,比起惹来所谓的麻烦,根源神木更加重要。
然而,谢还却又坦然道出了让周振醍醐灌顶的一个观点:“至于那些府师……实话与你说,我是有些私心的。”
“朱希虎既然已经允诺要将根源神木相赠于我,那这座学府必然已经作了废除、或搬移的准备,我故意造就府师死绝的局面,则是推动朝廷废除学府的进程,我就能提前得到根源神木。”
“但是,这里有个前提。”
“什么人会来这深山野林当府师?没背景的人,或被世族、权贵舍弃的人。”
“如果说这里的学生将来成就仍是未知,他们背后的人愿意赌一赌,对他们投入颇大,那这里的府师,则是注定成就不高,已成定局。”
“没有人会为一枚弃子打抱不平。”
“就算有,也是格局不够的人,这样的人不成气候,没有威胁。”
周振心中百转千回,最终恭敬施了一礼:“弟子受教。”
谢还收官道:“你师傅对你期望颇高,临出门前几次叮嘱我,说这一趟是对你的历练,让我多加提点,以上所说,只要你好好消化,足可受用终身。”
周振回味片刻,认真道:“透过事情看本质,世间万事,逃不过利益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