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后,阳光格外的好,且不炽烈,白野躺在树荫下的摇椅上,闭着眼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心里却是估算着方才的一番话,自家先生是否会认同,亦或是一怒之下将自己逐出门墙。
但是,这个时间段,确实是推行事功学说最好的时机。
而且,事功学说也有利于自然科学的发展,至于人文科学,就交给那些圣贤吧,反正他们擅长...
几个下人端着小石碾,小石磨,石臼等点茶器具过来,走在最后的赵颖,捧着一个巴掌大小精致的小木盒。
宋人点茶的讲究自不必说,而文人雅士之间邀约饮茶,多是寻到了上好茶叶。
赵颖手中那小盒可了不得,上好的建安茶,正儿八经的贡品,每年福建仅仅只能产十盒。
惊蛰前采摘,茶芽极嫩,榨茶去膏,膏不尽则色味浊重。
茶色贵白,现代人哪喝过白色的绿茶?这也是为什么现代人会说点茶不好喝,味苦。
茶叶不对,哪怕器具,工序都完全复刻,味道自然还是不一样的。
茶案摆在白野身边,赵颖坐定净手后,从盒中夹出一小块茶饼。
铜钱大小,半指厚,仅够一人两三啜,若是放到外面,却能值一头牛,还有市无价。
微火炙烤后,先用石臼初步捣碎,再用石碾碾成细粉,再用石磨进一步磨细。
这还没完,最后还要用罗筛筛一遍。
白野侧着身,肆无忌惮的欣赏着眼见的美景。
赵颖慢条斯理,神情专注,如果耳垂不红的话,应该猜不透此刻的心绪。
茶筅轻轻扫过杯壁的声音宛如悠扬的音乐,真真是极致的雅事。
白野双手接过茶碗,轻轻摇晃,面色鲜白,着盏无水痕。
“玉盏霞生液,金瓯雪泛花,先生没有口福啊。”
“又没正行!口无遮拦,当心阿爹责罚与你。”话随这么说,赵颖却笑得很开心。
即便是相处了大半年,白野一时间也有些看傻了,突然俯身往赵颖跟前凑了凑,做贼似的说道,
“师姐,如若不嫌我白身,择日我请个媒人与先生提亲?放心,家父在世之时,还有一些故交!断不会让你失了身份,丢了先生颜面。”
赵颖猛的扭头,满面羞红,两只手搓着裙摆,“说...说甚子胡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我说甚子!”
“哈哈哈!”
白野有些放肆的笑出声来,引得两个小东西好奇的往这边张望。
随即,白野又是脸色一摆,“去!”,吓得二人又低头作业。
赵颖很快调整过来,“长风莫不是说错了话,是要去唐家提亲吧。”
嗯,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白野揉揉额头,有些无奈道,“师姐,婉儿还是个孩子!”
赵颖白了一眼,“自可以先订下,你为了她,连命也不要,还能有别个说法?”
白野将目光望向两个心思明显不在作业上的小东西,
“但为心安,若是素不相识,我自能做到君子不救,可若是亲近之人有难,又如何能袖手旁观?何况,此祸还是因我而起。”
说完,又朝白榆喊了声,“是吧白榆?”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白榆猛地抬头,皱着疏淡的眉毛,抿着嘴,眼里点点星光,使劲摇头。
白野纳闷,这小东西今天啷个不捧场了嘞,话说,养了大半年,这丫头怎么还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身子虽然长了些,脸也白皙圆润几分,可这眉毛头发还是有些发黄。
“倒显得我是坏人了。”
白野只觉着头皮发麻,莫不是吃林妹妹长大的吧,“哎呀,好姐姐,不说这些,再给我煮杯茶吧。”
“又是这般敷衍,罢了,罢了。”
话虽然这么说,手底下却又开始忙活起来,“尚有月余便要解试了,庄子上暂由务观和陈六他们操持,
你好生在家温书,阿爹可是21岁便中了进士。”
“我怎能与先生相比,自当尽力而为,若能高中,你去榜下捉我?”
原本是一句玩笑话,哪知赵颖停下手中摆弄的茶筅,认真的点头说道,“好。”
白野哑然,对望片刻,闭上眼躺回摇椅,双手叠放在肚子上轻轻拍打着节奏,嘴里吟诵着,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赵颖复又低头摆弄茶筅,笑容极为动人。
赵汾拿胳膊肘捅了捅白榆,小声说道,“白榆,白榆,兄长背错哩,应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白榆往另一侧挪了挪,“郎君说虽远必诛就是虽远必诛,你再不认真作业,我就告诉郎君,你偷懒,让你不亦乐乎!”
菩萨郎君怎么会错呢,明明就是书错了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