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曰:君子慎始,差若毫厘,谬以千里。”
“此句意在提醒人们,凡事要注重开始。”
“否则开始差了一点点,随着事态发展,到后来就会差了许多。”
李延将从前世学来的这句话写在纸上,且加以注释。
浓烈的黑色墨汁很快浸染白纸,字迹的边缘呈现一道浅浅的毛边。
墨香浓郁,萦绕鼻息之间。
字体隽秀大气,虽是草体,却于凌乱之中见规矩,细细看去竟有几分赏心悦目。
李延满意地点点头,伸手从旁边取来一根腌黄瓜。
一口下去后,巴掌长的腌黄瓜只剩下一半。
黄瓜入口略脆,微咸。
李延又喝了一口清水,这才感喉咙里咸度减轻不少。
将剩下的一半腌黄瓜咬在嘴里,李延又写下一句。
“君子慎始,而无后忧。”
此句同样出自前世所学,乃宋朝苏洵《上文丞相书》中所言。
与前一句话意思相仿,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放下笔,将腌黄瓜吃完,李延喝了一口清水,微微摇头。
“说起容易做起难,这世上凡事能够慎始善终的,恐怕只有圣人而已。”
一念及此,李延的目光不由落在书桌一侧的《易经》上。
此书乃是他穿越时随身携带,至今陪伴已有十年。
他也早已将此书研读数遍,对于其中占卜、卦象、卦意等都了如指掌。
可惜,对于一介凡人而言,将《易经》学得再如何通透,也终究只能停留于理论和纸面而已。
李延占卜不了未来,更做不到君子慎始。
因此穿越过来十年,他能够做的唯有每日写字读书,消磨时光而已。
院外忽然传来交谈的声音,引得李延的注意,他放下笔走了出去。
首先传入耳中的声音轻软棉柔,悦耳动听,但话中语气却是带着几分刚决:
“无论何时何地,殿下都是夏国太子,你们怎能如此轻辱?”
一道略为尖锐,含有几分轻薄的妇人声音响起:
“夏国太子又如何?他在我们上秦国已做了十年质子,夏国之人怕是早就把他忘了,否则又怎会任由他被困厄于此,活得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我们司家乃上秦堂堂权贵,能入赘我们司家,那是他的造化,这是轻辱么?明明是给他机会高攀!”
第一道棉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已有怒意:
“去找其他人高攀吧,殿下乃金玉之身,容不得你们折辱!”
李延这时已走出房间,看到不远处的院门口走入一个穿着淡青长裙的极美身影。
娇小的少女用力地关上院门,似在对外面的人表达自己的坚决和愤懑。
转身看到李延,她连忙侧过头去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发红的双眼落入李延的视线中。
但李延还是清楚地看到了。
李延和煦地笑了笑:“司家的媒婆又来了?”
“是啊,可讨厌了!”慕心微微皱着眉头,鼓着小嘴,就像一只刚战斗完的小母鸡。
李延面带笑意,看着自家这位小宫女。
自从十年前他被送到上秦国当质子后,慕心就一直陪伴着他。
慕心性子很软,对于李延而言,她就像一汪棉柔的水。
唯一能够让慕心有所不同的,就是李延遭受到各种无礼的对待时,她总是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也不知这小小的身体内,哪来如此大的能量。
李延看到慕心左手中提着两条鱼,鱼背有砸伤的痕迹,鱼嘴张开由青翠的芦草串了起来,一看就不是买来的。
“你去捉鱼了?”李延看着慕心的鹅蛋小脸,那白皙的肌肤竟闪烁淡淡的光泽。
他很想帮些什么,但自幼体虚乏力,走远点都会气喘,跟在慕心身边只能给她添乱。
慕心有些骄傲地扬起下巴:“嗯,今日运气好抓了两条,殿下你去读书吧,我给你煲一碗浓汤补身子。”
说着就提着鱼匆匆走向厨房。
李延注意到慕心走路时右腿有些不自然,很可能是捉鱼时摔到了。
想问一句,可话到嘴边,胸口一热,换来的只是几声无力的咳嗽。
每次慕心在外磕磕碰碰,当李延询问时,她总说自己是个下人,让李延不要在意。
只要李延好,她就一切都好。
摇了摇头,李延轻轻吐出一口气,回到了书房。
坐在椅子上,闻着墨香,李延却无心再读书,而是回想起穿越过来的种种记忆。
夏国一千三百年,前身李延的父亲李策登基,国号上元。
也是在那一年前身出生,成了夏国的新一代太子。
上元六年,前身的母后去世。
上元九年,李策忽然重病不治。
唯一的贵妃竟趁机谋朝篡位,放任病重入危的李策不管,而假传圣旨,登基称帝。
因上秦国和夏国发生领土纷争,上秦国欲要举兵攻打夏国,贵妃便在上元十年将年仅十岁的前身送到上秦国当质子,以图上秦国息兵。
也就在前身被送到上秦国的路上,李延穿越到了这里,一穿越就成了质子。
起初,李延饱受上秦国的监视和限制。
后来随着时光流逝,上秦国逐渐撤销了对他的监视,直至差不多忽视了他的存在。
除去不能出城之外,李延已经可以随意走动。
而,也就是因为一次上街,俊美的李延被司家的歪嘴千金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