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多洛莉丝终于忍不住了,她皱着眉头,就要把克雷蒙从女孩的身边拉开。
女仆身体前倾,刚刚往前踏了一小步,站在白色帷幕前石像一样的皇室男仆就却突然伸出一根胳膊,挡在了多洛莉丝的身边,阻挡了她的去路。
“滚开。”
“小姐,年轻人的感情,我认为就让年轻人来处理最好,你说呢?”
身材欣长的皇室男扑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多洛莉丝的话,他站在原地,缓缓的抬起头。
一股阴森的鬼气浮现上他的面容,嘴巴中隐隐有带着弧度的犬牙突出,幽绿的眼眸就像是两点浮动的鬼火。
“滚开,同样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三次。”
多洛莉丝笑了笑,她的气势没有产生任何的变化,只是用平淡的目光看着前面鬼气森森的男人:“你这样卑微的贱种,也配挡在我面前?”
“你的仆人有点煞风景,可以命令她离开吗?就我们两个人,让我们独处一会儿。”公主用妩媚的语气说道,她环绕着克雷蒙的脖子,脸放在年轻人的耳边,吐气如兰。
女孩不担心一边的多洛莉丝。
以她的了解,血族是一个绝对阶级森严的社会,血脉和爵位直接的差距往往是绝对性的,尤其在同一个吸血鬼氏族内更是如此。
再强大的仆人也无法违抗主人的命令。
只要能把这个家伙玩弄在自己的鼓掌之中,对方的仆人越是强大,对自己来说也就越是一件好事。
“我……我……”克雷蒙口干舌燥。
公主突然觉得年轻人腼腆的有些可爱,她轻轻一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你真可爱,我爱你。”
然后,女孩轻轻的吻在了对方脸侧的耳垂上。
这句话就像是寒冰,猛地冻结住了礼堂里的气氛。
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
不仅一边正在和多洛莉丝对峙的皇室男仆错愕的看着这里,连公主自己也呆住了。
我干了些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和对方调情是一码事,自己情不自禁的吻了对方则是另外一码事,这是皇室教养中决不允许的礼仪。
作为一个贵族,尤其是皇室公主,前者是她魅力的明证,皇家其实巴不得家族中的每一位女儿都是海伦公主那样拥有祸国殃民级别的魅力。
你要是魅力大到皱皱眉头就能让所有的敌对家族的贵族小哥们伤心的悲痛欲绝,笑一笑就能让全天下的男人恨不得为你去跳河。
那简直成功的不能再成功,女人不能再女人了!堪称皇室梦寐以求的战略级武器。
但后者不同,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主动亲吻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这就是彻头彻尾的灾难。
不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意味着你失控了。
你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这是无法容忍的错误。
举个例子,淑女式的微笑——从男爵到皇帝,这是所有贵族或者自认为是贵族的家庭在训练女儿时都会严格要求的戒律。
无论你听到了再有趣的见闻,或者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放声大笑都是永远不被允许的。
无论什么场景,宴会,围猎……人们在任何一个老照片或者中世纪壁画上都很少看到任何一个有地位的淑女正在失态的哈哈大笑。
她们永远只能最多被允许嘴角微微的上扬,不要露出牙齿,最多在用手掩盖一下笑容,这是礼教允许的极限。
因为按照传统,这样的微笑意味着你能掌控自己的身体,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保持着贵族的体面。
而哈哈大笑则意味着你失控了,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不能阻止发出笑声的欲望。
公主殿下不拒绝身体接触,她可以容忍自己像赏赐无价财宝一样赐予一些有趣的年轻人亲吻自己手的权利,并很高兴他们为了谁有这样的尊荣而互相争风吃醋,这是她惯用的手段之一。
但是在一个发出笑声都会被认为是没教养的乡野村姑的社会中,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亲吻一个人的耳垂,这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事情。
就算是再喜欢也不可以。
因为她是安雅。
安雅·勒梅殿下,皇室的珍珠,骄傲的小女王。
过去的十个世纪接近一千年之中,新罗马帝国的皇室一直高高的坐在王位之上,统治着这片大陆上拥有着不同的种族、方言、习惯乃至利益的数千万子民。
数百个不同的大公国、小公国、自治领主、行省,自由市构成了这个国家的全部,而皇室则是凝聚他们的纽带。
它是所有子集交汇的中心点,链接着人民以及众神的坚韧纽带。
在伟大的《威斯特法利亚圣典》的规划和帝国最初建立者的构想中,人民效忠于皇帝,皇帝则效忠于众神,而众神的光辉又会使整个世界都照耀在帝国的统治之下。
就是基于这样光辉的理想,新罗马皇室才能驾驭着这台——包括小到几千人生活的自治领,大到上千万人生活的大型行省——数百枚尺码不一的零件拼成的马车行驶了接近十个世纪。
这是无比漫长的一千年。
皇室——这个世界上最最尊贵的家族在这一千年中所拥有的头衔——国王、大公、伯爵、总督、荣誉市长……头衔长的加起来可以写满整整一张十七寸的羊皮纸(注)。
(注:一个西方封建领主的头衔是很多的小头衔组成的,只是我们一般只是习惯称呼其最有代表性的那个。比如说:德意志皇帝威廉一世,德帝国其实有普鲁士、巴伐利亚等等二十来个国王,威廉一世的完整头衔就包括了,德意志皇帝,普鲁士国王以及若干个侯爵、伯爵的小头衔。)
而这些头衔中最尊贵的,最荣耀的,具有无限法理和无限权利的,能够使得皇室永远高高在上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
皇帝——万王之王,永远的至尊,永恒的Augustus(奥古斯都,译为无上荣誉的至尊)。
帝国的继承法中并不排除女性继承人,安雅·勒梅公主殿下坚定不移的认为,总有一天,这个头衔理应属于自己。
她将成为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
即使月光神树上居住的众神也会有一天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至于虚无缥缈的爱情,那和自己的魅力一般无二,只是一种手段,一种统治工具。
她认为自己能够驾驭这种情感,却不认为自己需要这种情感作为累赘。
安雅信奉理智,她有足够的的自信相信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在她的人生观中,所有为了这种不理智的情感而爱的死去活来的人都是无可救药的蠢材。
但是现在,她竟然失控了。
“混蛋,你,你对我做了些什么!”女孩一把推开克雷蒙,有些愤怒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