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蒙心中跳出这个念头。
至于原因吗……也不难猜。
他的父亲是一名学者,并不居住在维也纳,生前一直在几千公里外帝国首都新罗马城的大学里当一名助理讲师。
克雷蒙则从小就在斯坦家的老宅里长大。
爷爷活着的时候还好,等老斯坦男爵一去世,寄人篱下的生活自然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苦楚。
类似遭遇的小孩天底下多的是,他没有什么好自怨自艾的。
男爵家也不会缺一口饭钱。
但在家里多养一个小孩儿是一码事,分给他一半的家产,就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回事了。
斯坦家目前主要的财政收入,来自于爷爷留给两个儿子的一间面粉工厂。
不久前,克雷蒙的老爸遇上了交通事故,于是一半的股份理论上就落在了他这个侄子的手里。
现在伯伯还是克雷蒙的监护人,可只要等几个月后,克雷蒙他就成年了。
那时候,自己就从法理上拥有了支配财产的全部权利。
只要克雷蒙是个一个清白的维也纳公民,那么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拆分掉家里的工厂。
这对伯伯这种半生的时光都花在经营工厂的人来说,就完全不能接受了。
“你……”
伯伯一怔,有些尴尬,更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原本性格如一个软柿子的侄子,说话的语气竟然这么凌厉,这让他有些下不来台。
“我……我只是想替你安排一个前途,是为了你好……”他有些讪讪。
“谢谢您的关心,先生。”
克雷蒙盯着伯伯的眼睛。
他的说辞依然很客气,只是语气中流露出不容拒绝的意味:“只是我想,迈克小姐应该不是我的良配,那些帮派分子当然不敢伤害您这样尊贵的男爵。但我这种无足轻重的侄子,恐怕就没有这样的好福气了。我会很快死在下城区的,我想这一定不是您的本意,对吧?”
被这么赤裸裸毫不留情面的说出来,习惯了上流社会虚与委蛇的伯伯他显得更加尴尬了。
中年人半张着嘴,脸色发红的僵在那里,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教堂门前的气氛僵硬而尴尬。
“请问是斯坦男爵先生以及克雷蒙小先生吗?”突如其来的声音化解了令人难堪的氛围。
一位胸前别着白玫瑰,带着圆顶呢子的中年绅士似乎刚刚参加完追悼会,走出了教堂的大门。
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用镀银手杖在地面上轻轻嗑了一下,引起了克雷蒙他们的注意。
“请问你是哪位?”
伯伯转过头看着对方,目光中带着疑惑。
他发现自己并不熟悉这位出席葬礼的客人。
“向您致意。”
绅士脱下了帽子,微微弯腰自我介绍道:“我是哈利兄弟银行维也纳分行的合伙人。”
“你好。”
伯伯点点头,他听说过哈利兄弟银行的名头,那是遍布整个帝国的大银行,连皇室都在他们银行里开设有账户。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克雷蒙小先生,对吧?”
胖绅士和伯伯见过之后,竟然侧过身,用探寻的目光看向克雷蒙。
“您……是来找我的?”克雷蒙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是这样的,伊恩·斯坦先生——也就是您的父亲,多年前在哈利兄弟银行办理了一笔信托业务,唯一的受益人是他的儿子,克雷蒙·斯坦。”
“我弟弟竟然还有一笔银行的委托?”伯伯立刻支棱起了耳朵。
银行合伙人拍拍手,一边的助手立刻拎来两个手提包。
秃头的绅士先打开其中一个,从中取出一沓法律文件,递给了克雷蒙。
他用银行家惯有的口气叹了口气,对着克雷蒙说道:“很遗憾这么认识您,关于你父亲的死,我很抱歉。但生活还要继续,合约还要履行,不是吗?”
“想要继承委托人留下的财产,请您需要先在这里签字。”
银行合伙人递过来一根镀金的钢笔。
克雷蒙快速浏览了合同,很正规的银行的财产委托合同,绝非什么虚假的骗局。
合同上面自己父亲的签名的日期显示,这笔信托是在接近十八年前,自己刚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的。
对此,自己心中多少有些惊讶。
他从小在维也纳长大,父亲在克雷蒙心中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名词。
克雷蒙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可能成为简·爱那样的幸运儿,被天降的财宝所砸中。
(注:简·爱小说的主人公因为突如其来收到的叔父留下的遗产,成为英国当时最富有的人之一。)
他检查合同没有问题后,抓住钢笔,快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确定这些财产全部属于克雷蒙的嘛?当年伊恩去首都上大学的时候,可是从家中拿走了很大的一笔钱的。”
这时候,伯伯也在一边伸长了脖子。
长达十八年的委托,如果是复利投资亦或者是持有某些运营情况良好的铁路公司的股票的话,可能会变成很大的一笔钱。
他可不想放弃家族对于这笔可能存在的财富所有权的声明。
胖胖的中年绅士并没有立刻回答。
出乎意料的,他又从外套口袋中取出一封折起的纸条。
“在您正式继承我的委托人,也就是您的父亲伊恩·斯坦留给你的财富之前,伊恩先生有话要留给你。“
他展开了纸条。
“儿子,这是你出生前便和你母亲商量好,所遗留给你的礼物,希望你能好好使用。我相信这是一柄足以改变人生的钥匙。只是请记住——”
银行家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读到:“唯有战胜欲望的人,才能超脱于平凡躯壳的桎梏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