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两日之前,一个白衣儒衫中年,领着那年轻县令竟然登门赔罪,说是自己这内弟这些年只是闷头读书,读的脑袋有些腐儒僵硬了,做官做的一塌糊涂,是他小眼无光,没有那明查秋毫的本事。
关于张家张晏带头火烧五凤楼那事儿,不能只听一方说辞,还要再做调查,不能就此鲁莽定案,以免冤枉了好人。
所以在他主持重新调查此案之前,张家公子与孟家公子,都还是清白身,并非那市中恶男儿,之前胡大县令对他们那“略施小惩”,当然也就做不得数了。
当时儒家君子姜白石不是以大周朝廷派遣的这次文武之选主考官兼监判官的身份来张府议事,而是以那胡慎容的哥哥,正穆书院君子,与张青持平辈礼拜谒张家。
当时张青也有点摸不到头脑,不知道这两人怀里又藏着什么一个宝葫芦,装了那一味神仙丹。
所谓兵来将挡,张青笑脸相迎,奉上杯茶,只是不卑不亢道:“我那侄儿打小就不是那读书的料,练武又不成,惹事不断,废物的很,大字识不得几个,但是我张家却是讲理,是不是他为首,是不是他干的都无所谓,既然被人拿出了证据,就得认。
至于那文选之事,我刚才也说了,那个朽木粪土之材,就不再去丢人现眼了,从小就不识字,更别提悟书写书了,关键是生的还瘦弱,残废的很,商家就算不拿此事要挟,我都不会让他参加的!”
看着张青说到自己侄儿时竟然如此不屑,胡慎容倒是有些疑惑,但是看到姜白石表情不变,只是微笑的面容,他又瞬间明白了什么,闭口不言。
姜白石抬手轻轻啜了口茶,微笑道:“张家主说笑了。”
张晏才子声名,远近皆知。
你张青这又是哪一出?先抑后扬?还是当外人都是傻子?
一旁还坐着一位暗中竖大拇指的老哥儿,正是孟渔洋家教严厉无比的父亲孟钿,他频频举杯,笑容满面,听着张青如此说,好像他心中又打定了一套与外人说自家儿子的言语。
首先,就得先营造一种自己尤其对那孟渔洋看不上的态度,把他批评臭骂的狗屁不是,从小尿裤裆说到长大口眼歪斜其貌不扬,打油诗只会说一句,大媳妇儿腚儿大,小媳妇儿腚儿小,大媳妇儿让摸,小媳妇儿光跑。
然后,再让那人去街头打听打听,那么他一定就会质疑,自己说的,和旁人说的为何不同?
那么最后,他就想见上一见这“声名在外”的孟渔洋,再看看他所写的诗……
孟钿频频点头,欲扬先抑,欲扬先抑,张老弟高招啊!
他随即起身拱手,说了一句极为客气的话:“姜大人,如果说能把商家坑我那些个宝贝退回来,我举双手同意,可若是说那晚火烧五凤楼不是我儿孟渔洋干的,我孟钿第一个不同意!”
非是我儿,黄芽县谁人有此风流?
家教最严的孟钿,必须亲手保持自己儿子在整个黄芽县的炙手可热的名头。
他可是很乐意做那“孟渔洋之父”的。
姜白石笑意不改,点点头顺着他道:“孟渔洋如此天才,还是孟前辈教导有方,昨夜刚到黄芽县,就连夜瞻仰了令郎大作,诗格大巧,浓淡相宜,如偷天之作,如此大才,就算商家那事儿有他参与,我大周爱才,律不忍罚也。”
孟钿很是受用,呵呵而乐不停,一个劲儿点头道,姜老弟这话我爱听。
姜白石还是看向张青,郑重其事,“与张家主开诚布公,这次文武之选,我是直接得了文渊阁那位老阁主的手谕,不拘一格求人才,如果咱们黄芽县连同附近几座书院和山上野修以及百里之外那座岘山宗都包含在内还找不出几个真正在京都那边能够被瞧得上眼的年轻天才来。”
“咱们,是不是有些可笑了?我可以提前透露给两位,这次文武大选的试考之地并非别处,正是东海中那座朱澜岛,届时几处势力的年轻人都来,胡慎容治下的县内几大宗族,难道真无一两能入眼之辈?”
他话语节奏步步紧逼,气氛紧压时,又突然话锋微微一转,胀满的口袋稍稍一松,“退一步讲,作为东道主,就算不能全部参加,至少也得准许各位公子,不计名次的跟着去见识见识吧?”
三年之前,文武大选,黄芽县一个名额都没有。
今年倒是奇怪,不限人数,只限岁数,二十六岁以下,男女皆可。
说白了,姜白石想要一个网罗人才的功劳,即使没有进入下一轮考试,他也名义上,为众人师,日后又是一番不小的情分。
张青点点头,答应考虑一下,把小晏和阿宁放出去参加那考试后,他又要接待一波上门提亲的媒人了。
他翘起嘴角,意料之中的事儿,孩子们有出息,张青对那姜白石说起话来,才更有底气。
张晏倒是不认为那新来的主考官是个什么好鸟,不过却也揣测不出来,他有什么意图,目前能确定的是,那狗日胡慎容一定是个坏蛋。
为了打雨过天青瓷的主意,顺带手就把自己的一条命卖给了顾横波,高明之处就在于他还没有任何证据,主要是老顾离开老山后越来越虚弱,那方冥官印一日不被自己炼化,就不能源源不断的为他提供生存的鬼道环境。
“冥官”作为旧神灵之属,也是被固定环境所拘束禁锢的一种鬼道神祀,山神离不开山,河婆离不开河,一个道理,顾横波离不开那万座荒冢。
既然现在回了家,张晏难得不去胡思乱想,只看眼前事,眼前人。
孟渔洋来过两趟后,最近却有些不敢出门了,因为他那父亲孟钿实在有些过分在旁人面前“不经意间”提起自己了,如今整个黄芽县,就没有一个不知道他孟渔洋是一个多么神奇的人物。
前几日张家与县衙同事宣布推迟年轻县令与张家家主的东海比武,整个黄芽县好像一瞬间没有了什么茶余饭后的谈资,连那坐庄开盘的赌趣都没有了。
好在一条孟神童雪地撒尿成诗,俊朗羞红邻家女的传说,又重新弥补了黄芽县这个好事传千里的地方的谣言成书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