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再快些!“
庄梓良提着官袍前摆,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爬上永平城的石阶。这位永平县令年近五旬,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身子此刻已是汗如雨下,一同的还有着锦衣卫百户赵文和户部侍郎刘晏,三人急匆匆地向城头奔去。
“庄大人,小心台阶。“赵文伸手扶了一把险些绊倒的县令。这位锦衣卫百户约莫三十出头,一身飞鱼服纤尘不染,腰间绣春刀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眼神锐利如鹰。
震天的喊杀声从城墙外传来,伴随着如雷的马蹄声和金属碰撞的脆响。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当庄梓良终于气喘吁吁地登上城头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忘记了呼吸。
夕阳西下,余晖如血。在永平城外的旷野上,两支军队正在激烈厮杀。但更准确地说,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天啊...“庄梓良不自觉地抓紧了斑驳的城墙砖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从他们的视角俯瞰,战场形势一目了然。红莲教的乱军原本如潮水般包围着永平东城,此刻却被一支突如其来的铁骑从背后冲得七零八落。那支骑兵分作红白两色——前排三千红甲骑兵如同燃烧的烈火,后排三千银甲骑兵则似冰冷的雪原,红白交织,形成令人胆寒的死亡浪潮。
“皇帝陛下麾下,百战穿甲军,和汉军骑兵。“赵文眯起眼睛,声音中带着几分赞叹:“看那旗号,领兵的是东征活捉叛贼相城侯的廖化将军。“
刘晏扶着城墙,满是感慨:“也不知何时,也能一览太宗皇帝当年麾下玄甲骑兵的风采。”
庄梓良却完全没听见同僚的话。他双眼圆睁,死死盯着战场,嘴唇不住地颤抖。城下的景象既残酷又壮美——燕军骑兵以严整的队形冲锋,如一把烧红的尖刀切入黄油般轻易撕裂了红莲教的阵型。长枪所向,血肉横飞;马蹄过处,尸骨无存。
“太...太厉害了...“庄梓良喃喃自语,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过去七天里,他亲眼看着红莲教乱军如何残杀城外百姓,如何日夜攻打城池。作为一县父母官,他夜不能寐,食不下咽,生怕下一刻城门就会被攻破。
而现在,这一切噩梦就要结束了。
“左翼在包抄。“刘晏突然开口,手指轻轻敲击墙砖:“他们要合围了。“
果然,两支骑兵如同有灵性般分进合击。红甲军从中路突破,银甲军则从两翼包抄,转眼间就完成了对红莲教主力的包围。教众们惊慌失措,有的跪地求饶,有的丢盔弃甲,更多人则像无头苍蝇般乱撞,却怎么也逃不出这个正在收紧的死亡的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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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左侧的红莲教军阵之中。
千余铁骑汇聚而成的死亡浪潮,仿若汹涌澎湃的洪流,裹挟着摧枯拉朽的磅礴气势,直冲入红莲教阵内。前排身着红甲的骑兵们,手中长枪齐刷刷地挺向前方,那紧密排列的枪尖,宛如一片森冷的钢铁荆棘,在如血的夕阳余晖映照下,闪烁着凛冽刺骨的寒光。
马蹄声轰然作响,仿若滚滚惊雷在大地上炸响,震得人耳鼓生疼,仿佛这苍茫天地都在为这支锐不可当的铁骑大军主动让开道路。
“快!列圆阵!都给我列圆阵!”王泰声嘶力竭地吼叫着,额头上青筋根根暴起,扭曲蜿蜒仿若一条条愤怒的小蛇。
这位红莲教左翼头目,本是出身草莽的山匪,脸上一道蜈蚣模样的狰狞刀疤,此刻因极度的恐惧而愈发显得可怖,五官都仿佛挪移了位置。他麾下的教众早已乱成一锅粥,有人慌乱地丢弃武器,双手抱头,鼠窜而逃;有人“扑通”一声跪地,磕头如捣蒜般求饶;更多的人则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在阵中盲目地四处奔突。
“王头领,根本挡不住啊!”一个满脸血污的教徒,双手死死拽住王泰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喊道:“燕军的战马太快了,咱们——”
然而,他的话音尚未落下,一支羽箭“嗖”地一声,仿若暗夜流星般疾射而来,瞬间穿透了他的喉咙。王泰惊恐地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这位忠心耿耿的手下,双手徒劳无功地紧紧抓着箭杆,殷红的鲜血从指缝间汹涌喷涌而出,那温热的血溅洒在他脸上,仿若一盆刺骨的冷水,将他仅存的一丝斗志彻底浇灭。
恐惧仿若汹涌的潮水,瞬间将王泰彻底淹没。他猛地用力推开那还在汩汩冒血的尸体,转身发足狂奔,慌乱之中甚至将几名试图抵抗的教徒撞翻在地。
此刻,什么红莲圣教的教义,什么永生极乐的美梦,统统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在他心中,没有什么比保住自己这条性命更为重要。奔跑间,他身上的铁甲相互碰撞,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那声音在这嘈杂的战场上,竟显得格外刺耳,仿若死神发出的无情嘲笑。
“懦夫!”
一声暴喝仿若晴空霹雳般从侧面炸响。右翼头目赵二虎,宛如一尊怒目金刚,挥舞着那柄威风凛凛的九环大刀,带着几十名誓死追随的死忠教徒,迎着骑兵的洪流奋勇冲了上去。这个满脸横肉的糙汉子,双眼仿若燃烧的炭火般充血通红,口中高呼着红莲教的经文,模样癫狂,状若疯魔。
“圣火不灭,红莲永生!”
赵二虎那豪迈的吼声,在这喊杀震天、马蹄轰鸣的战场上,却显得如此微弱渺小,转瞬之间便被如潮的马蹄声彻底淹没。
他大刀一挥,狠狠砍向第一个冲来的骑兵,刀刃与长枪猛烈相撞,刹那间迸溅出一串耀眼的火星。那骑兵似乎未曾料到竟有人胆敢正面硬撼,手中长枪被震得陡然偏了方向。
“杀!”赵二虎瞅准时机,一个箭步欺身而上,大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半月形的弧线,势大力沉地横扫过去,竟将那骑兵拦腰斩断。温热的鲜血仿若喷泉般喷溅在他脸上,与他此刻狰狞的神情相互映衬,更添几分令人胆寒的凶悍。
但这短暂的胜利,却如同夜空中转瞬即逝的昙花。后续如潮水般源源不断涌来的骑兵,瞬间便将赵二虎和他那区区几十名手下重重包围、彻底淹没。一杆长枪仿若毒蛇出洞般,从侧面迅猛刺来,噗嗤一声穿透了赵二虎的肋部。他狂吼一声,反手用尽全力砍断枪杆,可还没等他喘口气,另一支长枪又从背后狠狠刺入。
“呃啊——”
赵二虎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他双手撑地,拼命挣扎着想重新站起来,却被奔腾而过的战马无情地踩碎了脊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眼前所见,唯有一杆红缨枪尖在眼前不断放大,仿若恶魔的獠牙,紧接着,整个世界便陷入了永恒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