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后世那些工厂的工人跟上了发条似的着急忙慌,如今时代的工人至少神情显得轻松自如。
正值午休,俞彦侨在外闲逛,也没人支出他为什么穿着便服在厂里溜达。
在路过一扇半遮掩的房门时,俞彦侨稍微扒拉一下门边,看进去里面视线有些昏暗,亮着光的幕布上正放着电影。
俞彦侨估摸着,这午休时间一时半会是见不着他们要等的正主,便轻拉开门房闪了进去。
见屏幕上放着一群外国人,俞彦侨也不知道是什么电影,不过那群外国人说着中文,却是一口翻译腔,显然是正经的外国片。
俞彦侨坐在一角落,看了一会,他也不懂外国人的艺术电影,觉得有些寡淡无味,准备起身离开时,
却突兀的听见身旁两人正对着剧情以及演员闲聊着,不过其中的一些话让他决定再留下来看一会。
“科长,这导演缺钱吗,怎么还用黑白胶卷,看的我眼睛都疲倦了。”
王顶门作为胶卷厂的一名科长,身边不乏有些投所其好之人。
他是个艺术电影爱好者,平常没事就会到厂里的小电影厅来看片子。
许是平常看国内的电影制片厂发行的主旋律电影,看的有点乏味了,便把自己喜欢的一些艺术电影拿到小电影厅放出来,和工人一起分享。
显然,吃惯了人间烟火的酸甜苦辣,这寡淡无味的艺术片,看的工人直挠头,直呼“啥玩意啊”。
小电影厅内的工人越来越少,王顶发却看的津津有味,身旁的那个准备阿谀奉承的工人,实在找不到共同话题,便溜之大吉。
“从电影的任何一个角度,它都达到了直击人心的力量,面对人性,面对生命,男主做出了让历史铭记的选择,这是部伟大的电影,很精彩!”
一个人喜爱的东西,被人弃之如敝屐的那种感受,比之生咽糠腌菜还难受。
眼下王顶门的心境较之如此,他循声扭头看去,视线有些模糊的屋内,只见到一个高挺的身影。
人类乐于分享,不管这种目的是出自炫耀还是真诚。王顶门问道:“你哪个车间的,也喜欢看这种片子吗?”
这种片子?当然不是指活塞润滑杠杆,而是艺术电影,它能很大程度上补充人的精神世界里的贫瘠。
看的多了,想的也就多了。虽然俞彦侨很少看外国片,正经的那种。
但他会思考,思考主角或者配角这么做,以及说这句话所表现的含义。
显然,这部电影《辛德勒的名单》,它讲的很直观,浅藏的含义也就是两三层。
不似某些艺术电影,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了几十层,如同千层饼似的,不咬到最里面那一口,你永远不知道那一口的味道如何,虽然是一个吊*样!
王顶门看上去是个安静又不善言谈的中年人,但对电影的探讨,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在俞彦侨表明身份后又婉转的说自个还没吃饭,王顶门豪爽的用自个的饭票让他在食堂打包了些饭菜。
“对于你们大学生拍电影,我是支持的,希望你们能像张一某那样走出国门,最好再拿个奖,扬我国威。”
在俞彦侨“百分百Puls交友技能”的全力施展下,王顶门和他聊的很开心,得知他还是名演员,两人的关系更是近了一大步。
当俞彦侨抖落出此行的目的后,王顶门显得有些意不对事,总之就是搪塞,说道:
“你这最后部分的片子得要两三百尺胶卷,哥哥实在帮不了你,再说我的指标不够啊,能帮,肯定就帮你了,我只是个副的,上头还有人呢!”
打秋风可以,人胶卷厂给你扔点猪板油、边角料啥的就打发了,可你开口要肋骨、五花肉,你特么这是来要饭的样子吗?
遂,俞彦侨知晓这人是个文艺青年,无奈是为生活降服的男人,便展开不要脸大法,循循善诱道:
“我的好哥哥哎,导演的朋友张元,去年自筹自导的片子,在国外连轴带转放了一百多场,拷贝都快放烂了,
可人在国内被那些制片厂骂成小偷、崇洋媚外,普通人看不透,您这样的人还看不清吗,他到底为了什么,您说!”
俞彦侨掏出烟散过去,帮忙点着后,又道:
“他只不过把镜头对准那些人刻意忘掉的角落,他们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有人只是不想看到而已,生活的本质就是苦难,我们把它拍摄出来,不对吗?”
王顶门沉默的抽着烟,俞彦侨猛嘬一口烟蒂,闷声道:
“人张一某是背靠大树,在国外拿了奖,有人骂但脚下有地,踏实,
可我们这帮人就是群东躲XZ的小偷,都同样怀揣着一样的信念,为什么日子却过得那么难啊!王哥,您告诉我,我们还有坚持下去的必要吗?”
俞彦侨说完之后,高挺的胸脯似乎如气球般猛地瘪了下去。
“这事我尽力帮衬一把,能不能成,我给不了你准信,等会去我办公室,就在二楼最右手那间。”
喜欢艺术的,内心多少藏点情*操,俞彦侨揉了揉脸,觉得刚才那番表演多少有点浮夸,真实性有点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