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作为皇家监狱,砖墙石柱,无不厚重结实。
看起来并非阴气森森,反而有些堂皇大气的味道。
然而进到里面,还是止不住闻到一股秽气和血气。
此时陪伴崇祯的,不是王承恩,而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
来到袁崇焕的牢房之前,崇祯粗一打量,眼前是一个黑面文士,眉骨粗壮,下颌前突,标准岭南人的身材长相。
此时的袁崇焕虽然袍服凌乱,污浊不堪,仍然故作镇定,深深拜倒,却也一言不发。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崇祯心中也有了点数,现在的袁崇焕明显对自己突然将其下狱心中不满。
外表顺从,内心实际上拿住了自己不用他,就无人可用,否则局势必然败坏。
想要让这小子心服口服,还得费些力气。
崇祯也不与他对话,反而扭头责问起骆养性。
“骆养性,你怎么办的差事?这么冷的天气,你就给袁督师半床破棉被,铺着薄薄一层稻草?”
骆养性慌忙拜倒,告罪不迭,只说自己考虑不周。
崇祯不依不挠,指着牢房的各处角落,骂了个遍,甚至连勾结外廷、谋杀钦犯的罪名都要给他安上了。
骆养性暗暗叫苦,只后悔没预见到袁崇焕死灰复燃,又蒙圣眷,磕头如捣蒜。
折腾了半柱香,骆养性及其部下才被崇祯赶走,去给牢房重新布置。
现在诏狱里除了贴身侍卫,只有崇祯和袁崇焕二人。
崇祯看到袁崇焕有些不知所措,对自己的态度也明显软化,这才隔着铁栏,慢条斯理地坐在锦衣卫搬来的龙椅上。
“袁崇焕,你可知朕为何将你下狱?”
袁崇焕跪在地上,心中泛起了嘀咕。
如果是之前,自己肯定要犯颜直谏,梗起脖子,昂然道“臣不知!”
反正守城还得用着自己,总不可能建奴还在城门下,就把自己给杀了。
但是刚才皇上表面责骂骆养性,其实是为了给自己出气,相当于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这种情况下,即使是袁崇焕这种浑人也不敢犯浑了。
于是他沉声道,“臣有罪!”
“哦,你有何罪?”崇祯脸上看不出深浅。
袁崇焕想了想,咬牙道,“臣侦查不利,导致奴酋潜越山关,直薄京城,触犯龙颜,实乃大罪!”
崇祯沉思片刻道,“蓟门一带虽有戚少保经略,尔来已近百载。如今边堡空虚,兵力虚弱,贼奴觑见其中虚实,自然不难破其营垒。你救驾有功,怎能称之为有罪?”
袁崇焕有些讶异,没想到今天的崇祯竟然如此通情达理。
想了想说道,“微臣坐镇辽东时,奴酋屡屡遣人前来议和。说是只要两边通好互贸,愿意削去帝号。臣为恢复大小凌河诸要害城防,与其虚与委蛇,正是‘守为正着,战为奇着,和为旁着’之意,还望皇上恕罪!”
崇祯笑道,“当日授你蓟辽督师,便是准许此策。更何况皇太极每次投递书信,也已报回朝廷。既然朝廷都已知晓,你又何罪之有?”
袁崇焕一听,更加犯起了嘀咕。合着皇上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也没错那也没错,那为什么还跟我在这打哑谜?
干脆心一横,道,“既然如此,属下实在不知道自己何罪。还望陛下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