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景帝想起前礼部侍郎死后,密侦司查出来贪污,当时便有长安县衙几个官员落案,但这些人早都流放千里,是死是活也是难料。
“虽是母遗言,也该守孝三年。”宣景帝皱眉道:“还是不孝。”
听到这番话,程广隐约间感觉到有戏,便认真道:“人总有私心,母逝族人无询问,还是借丫环钱,才葬母亲,出头之心强盛。”
“律法丧期与母逝丧期,贾芸不知作何选择,升斗小民无力澄改,最终以官衙记载为准。”程广说道。
“为何贾芸以官衙记载为准?”宣景皱眉。
程广顿了顿道:“贾芸说,大景律第三百二十条规定,不管出何原因,都该以百姓出生逝期皆以官府记录为准,该遵律,无规矩不成方圆,国为大,君为大!”
宣景最喜欢听此类话,这马屁拍的叫个舒服,但他也不是傻子。
“既贾芸遵律法而以官衙定的逝期为准,定婚事。为何又以母真实逝期三年后,才娶秦家女,他为何又不遵守大景律?族长出面制止,却殴打族长!”
程广听闻此,不得不佩服贾芸提前预料的各种答复,也明白了贾珍如何扭曲黑白,抢女改为制止。
“陛下,贾芸是遵守景律,因而去与秦家女定亲,并换婚书。可就在下聘礼的当日。
“秦家女秦可卿,得知贾芸母逝另有原因,便劝阻他,虽遵律法,但她心中过意不去,婚事三年后完成,她才心安,因而聘礼从简匆忙,孝毕完婚。”
程广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背台词。
“女子家不熟律法也正常,但能有如此心意,不错。”
宣景帝想起皇后孝敬太上皇,不由得心愧一软,但还是提出疑问。
“朕好奇你为何知道如此详细?请程大家为朕解疑惑。”宣景也不傻,你一个朝廷高官为何知道小生员。
程广一字一句道:“为避宁国府贾将军逼迫,献鸳鸯阵与车营,求臣之妻庇护秦家女安危。”
“不是贾珍劝阻贾芸不孝,贾芸殴打贾珍,被逐出族吗!”宣景看向戴权又看了眼程广:“到底谁说的真的。”
戴权看情形不对,忙推脱:“回主子爷,奴婢也是听去贾府的人说的,想必其中有说法。”
“你与朕居宫中,不知很正常。”宣景说道:“程大家你继续说。”
“陛下,臣以下之言,敢以老臣性命担保,绝无半句虚言。
“秦可卿长相清丽,被宁国府贾将军看中,中秋当日寻人威胁秦家姑娘陪他喝酒,又派人多次索要婚书。
“贾芸拒绝,贾珍便带人去他家用火油威胁。谁想贾芸常年习武,年轻气盛下反而将贾将军揍了。
“这点贾芸是做的不对,但贾将军便在中秋之日,将贾芸逐出族,四邻街坊皆可为证。”
天子居庙堂,最易被臣子蒙骗。
但是四王八公也不是那么几件事就被弹劾倒台的,除非十恶不赦,除非皇帝要整。
贾芸并未让程广请宣景治贾珍的夺妻之后罪,而是皇帝能坐庙堂,智商是有的。
若太夸大其词,反而会弄巧成拙。
贾芸早就有预料,他要通过绑架和其他罪证来让贾珍入狱,他这件事并不足以成为弹劾。
因此只让程广突出鸳鸯阵与他想去东南抗倭的决心便好,顺便在宣景帝问起时,提一嘴,仅此而已。
贾家祖上功绩大,一次肯定是杀不死的,但是天家恩情,不会没有底线。
果然宣景帝皱着眉头道:“中秋?朕不是让贾珍为村民赔罪,他跑至族人家中夺妻,逐族,贾珍当朕的话是耳旁风吗!”
程广道:“陛下息怒,臣今日来是因倭寇再次肆虐,献鸳鸯阵的,因为神武将军冯唐亲自试练,可战倭。
“谁想到,却从陛下这里得知贾芸被泼脏水,我朝四面临敌,如此人才不可缺失。
“臣今日对鸳鸯阵不解,贾芸与臣探讨时,想求臣让他去抗倭,多杀倭寇报朝廷,将对母之愧疚化为报国,暂停复习科考之事。”
宣景帝没有想到,贾芸和程广如此说只是为了能够去抗倭。那倭寇侵袭他也头疼,若真能治倭患,也是解决大景之患。
“原本母丧属不孝科举,本该停生员资格,但贾芸母之事,也实在是曲折的很。
“不因小家违大景律法,贾芸此事做的很好,秦家女劝阻守孝,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今又献鸳鸯阵,愧疚之心说明他有良知,东南抗倭一事,朕替你准许他去做。”
戴权听到这里,也慌了,这自是不能帮贾珍说话,便道:“主子,倭寇一事困扰您多年,贾芸有才,陛下可酌情处理才是。”
宣景闻言,心头微动:“贾芸能如此波折,都是朕治官不严,看来朕流放梁家一事没错。”
等程广走后,宣景帝道:“让卫常去查查,贾芸母衙门记载的逝期,再去查查秦家女住在何处……还有,查查贾珍被打的真实缘由,以及,贾珍何时去那农户家里赔罪的,天亮之前,朕要知道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