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间,风狂火盛,把那一座观音院,烧的那是处处通红。
那一众和尚,搬箱抬笼,抢桌端锅,满院里叫苦连天。
孙悟空护住了放置袈裟的桌子,辟火罩罩住了前面禅堂,其余前后火光大发,真个是照天红焰辉煌,透壁金光照耀!
不期大火烧起之时,惊动了一山中兽怪。
这观音禅院正南方向二十里远近,有一座黑风山,山中有一个黑风洞,洞中有一个妖精,正在睡醒翻身之际,却是见那窗门透亮,只道是天明。
起来看时,却是正北下的火光晃亮,这妖精大惊道:“呀!这必是观音院里失了火,这些和尚好不小心!
我且去看上一看,与他救一救来。”
好妖精,纵起云头,即至烟火之下,果然冲天之火,前面殿宇皆空,两廊烟火方灼。
他大踏步,撞将进去,正呼唤叫取水来,只见那后房无火,房嵴上有一人放风。
他却情知如此,急入里面看时,见那方桌中间有些霞光彩气,台桉上有一个青毡包袱。
他解开一看,见是一领锦袈裟,乃佛门之异宝。
正是财动人心,他也不救火,他也不叫水,拿着那袈裟,趁哄打劫,拽回云步,径转东山而去。
那场火只烧到五更天明,方才灭息。
你看那众僧们,赤赤精精,啼啼哭哭,都去那灰内寻铜铁,拨腐炭,扑金银。
有的在墙筐里,苦搭窝棚;有的赤壁根头,支锅造饭;叫冤叫屈,乱嚷乱闹。
而那孙悟空取了辟火罩,一筋斗送上南天门,交与广目天王道:“谢借!谢借!”
天王收了道:“大圣至诚了。
我正愁你不还我的宝贝,无处寻讨,且喜就送来也。”
孙悟空道:“老孙可是那当面骗物之人?
这叫做‘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天王道:“许久不见,请到宫少坐一时,如何?”
孙悟空道:“老孙比在前不同‘烂板凳,高谈阔论’了;
如今保唐僧,不得身闲。
容叙!容叙!”
急辞别坠云,又回了那观音禅院,径来到禅堂前,摇身一变,变做个蜜蜂儿,飞将进去,现了本象看时,那唐僧还在沉睡。
孙悟空叫道:“师父,天亮了,起来罢。”
唐僧才醒觉,翻身道:“天已大亮,这就起来。”
穿了衣服,开门出来,忽抬头,只见些倒壁红墙,不见了楼台殿宇。
大惊道:“呀!怎么这殿宇俱无?
都是红墙,怎么回事?”
孙悟空道:“你还做梦哩!
昨夜走了水的。”
唐僧道:“我怎不知?”
孙悟空道:“是老孙护了禅堂,见师父浓睡,不曾惊动。”
唐僧道:“你有本事护了禅堂,如何就不救别房之火?”
孙悟空笑道:“好教师父得知。
果然依你昨日之言,那老僧看上我们的袈裟,算计要烧杀我们。
若不是老孙知觉,到如今皆成灰骨矣!”
唐僧闻言,不由惊呼道:“是他们放的火么?”
孙悟空道:“不是他是谁?”
唐僧道:“莫不是怠慢了你,你干的这个勾当?”
孙悟空不由的气道:“老孙是这等惫懒之人,干这等不良之事?
实实是他家放的。
老孙见他心毒,只是不曾与他救火,只是与他略略助些风的。”
唐僧道:“天那,天那!
火起时,只该助水,怎转助风?”
孙悟空道:“你可知古人云:‘人没伤虎心,虎没伤人意。’
他不弄火,我怎肯弄风?”
唐僧听了沉默一下后,又是说道:“袈裟何在?
敢莫是烧坏了也?”
孙悟空道:“没事,没事,烧不坏,那放袈裟的屋内无火。”
唐僧恨道:“我不管你纵火放风,但那袈裟若有损伤,吾定要将把那紧箍咒念动念动,让你知晓何为痛不欲生!”
孙悟空慌了,忙道:“师父,莫念!莫念!
管寻还你袈裟就是,等我去拿来,在哪买就前去上路。”
唐僧听了,这才牵着马,孙悟空挑了担,出了禅堂,径往后方而去。
却说那些和尚,正悲切间,忽的看见他师徒牵马挑担而来,唬得一个个魂飞魄散道:“冤魂索命来了!”
孙悟空喝道:“甚么冤魂索命?快还我袈裟来!”
众僧一齐跪倒,叩头道:“爷爷呀!冤有冤家,债有债主。
要索命不干我们事,都是广谋与老和尚定计害你的,莫问我们讨命。”
孙悟空咄的一声道:“我把你这些该死的畜生!
那个问你讨甚么命!只拿袈裟来还我走路!”
其间有两个胆量大的和尚道:“老爷,你们在禅堂里已烧死了,如今又来讨袈裟,端的还是人,是鬼?”
孙悟空笑道:“这伙孽畜!那里有甚么火来?
你去前面看看禅堂,再来说话!”
众僧们听了急忙爬起来往前观看,那禅堂外面的门窗皆好,更不曾燎灼了半分。
众人悚惧,才认得唐僧乃是神僧,孙悟空是尊护法。
一齐上前叩头道:“我等有眼无珠,不识真人下界!
你的袈裟在后面老师屋中放置!”
唐僧行过了三五层败壁破墙,嗟叹不已。
只见那房屋果然无火,众僧抢入里面,叫道:“公公!
唐僧乃是神人,未曾烧死,如今反害了自己家当!
趁早拿出袈裟,还他去也。”
原来这老和尚寻不见袈裟,又烧了本寺的房屋,正在万分烦恼焦燥之处,一闻此言,怎敢答应?
因寻思无计,进退无方,拽开步,躬着腰,往那墙上着实撞了一头,可怜只撞得脑破血流魂魄散,咽喉气断染红沙!
众僧听了动静,进门一瞧,慌得个众僧哭道:“师公已撞杀了,又不见袈裟,怎生是好?”
孙悟空道:“想是汝等盗藏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