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侯灿没有再追究的意思了,陈广泰便松了一口气。实际上他是怕周侯灿刚到,不知这衙门里所谓“东进西出”的规矩而闹了笑话。
过了仪门,周侯灿一眼便看见了立在面前大院落里的戒石亭。
陈广泰注意到了周侯灿的目光,便附和着说道:“周主簿要是想拜这戒石可以等明日白天再来,现在时辰不早了,胥县尊还在后堂等着呢。”
周侯灿点点头,他作为新上任的主簿,自然是要来拜一拜这块戒石的,所以也就没有说什么,同意了陈广泰的安排。
陈广泰开了门,先周侯灿一步进了大堂。
大堂里只有一盏灯烛在燃烧,这灯烛只能照亮有限的范围,倒是显得这大堂剩下的空间格外宽敞了。
陈广泰指了指左侧,对周侯灿说道:“周主簿,那边是典史厅,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唤我。”
周侯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便开口问道:“晚上各房不处理公务吗?”
看着陈广泰脸色有了轻微的变化,周侯灿便知道这事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
“周主簿,刚在戒石亭的时候,你有没有往两边看?”见周侯灿点头,陈广泰便继续说话,“那两边就是本县的六房,还有粮马二科、承发房,都在那儿办事。”
“本来就算是晚上也是有吏员在那儿处理公务的,毕竟县里每天要应付传递的公文,还要处理本县积压的文书,晚上肯定是要忙活的,”陈广泰说道这儿,叹了一口气,“还不是这两天闹出的事,县尊不出面解决,整个县衙都快干不成活儿了,来往的公文都没法正常递送,晚上自然没有什么事要处理了。”
周侯灿这时便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孙司吏也是语焉不详,陈典史能否详细给本官说说?”
“这是自然,”陈广泰放慢脚步,开始跟周侯灿讲述这两天发生的事,“其实本来也没啥的,就是六月六那天一个瑶民到县里的集市上,跟一个摊贩拌了拌嘴,然后便打了起来。”
“本来这事儿也就这样过去了,反正两边都有错,也都吃了亏,但这事儿可没完。
“第二天这瑶民就叫上了他们的人到市集上想要找昨天那个商贩讨个说法,这摊贩也不是个吃亏的主,两边就越闹越大,闹到了胥县尊这儿。
“县尊不想管这个事,他怕自己管了反而会给人可趁之机,想让下面的人管,可下面的人也不是傻子啊,都不愿意出面,”说到这儿,陈广泰笑了笑,“下官也是推辞了,主要是这事儿是在不好管啊。”
“周主簿你想想,这要是两边能听进去意见,他们还至于大打出手吗?”陈广泰说着甚至都挥舞起了手臂,给周侯灿比划着,“要是管不好,怕是这管的人就要给胥县尊做锅了,所以这事儿就一直僵着。”
“胥县尊昨天找了乡老,乡老自然不会答应。又不能对他们两边用强,就只能任他们在县衙外闹腾,”陈广泰说着说着,竟然有些莫名的悲凉,“胥县尊的意思是让他们先闹着,等闹够了自然就不闹了,到那时再说其他事。”
周侯灿听完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沉默了片刻,好不容易才憋出来了一句话:“胥县尊现在真是艰难啊。”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能用什么字眼来形容现在这个局势。
这事儿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大事,硬是让这胥文相拖成这样。
周侯灿也知道最后的结果肯定会像胥文相说的那样不了了之,但问题是如果他前期好赖作为一下,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陈广泰也叹息一声:“胥县尊也有他的苦衷,这件事就算是秉公处理,哪边觉得吃亏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甚至可能激起民变,闹到府里甚至是布政使那儿,这后果是谁都担不起的。但是什么都不干还是有点……”
周侯灿听完,并没有接陈广泰的这半截话,只是说道:“我们快走吧,胥县尊怕不是已经等急了。”
二人走过大堂,穿过退思堂,便到了后堂。
后堂的门开着,屋里的人见两个人从前边过来,便一脸笑容地起身相迎:“这就是闻名天下的周侯灿周主簿啊!”
周侯灿连忙接话:“哪里哪里,这都是虚名,虚名,还请县尊不要笑话。”
“本官早就听闻周主簿的大名了,今日一见,方才知道传言非虚啊。”
陈广泰见周侯灿可能有些接不住胥文相的场面话,便打着圆场道:“县尊,周主簿到了漳州府后就没有停过,就他这上任的劲头就不是一般官吏能比的。”
“那是当然,”胥文相听出了陈广泰的弦外之音,便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想必周主簿一路走来也累了吧,本官已是备下了筵席,就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哩!”
“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周侯灿行了一礼,语气轻松。
“请!”胥文相侧身向屋内一指,便先一步走进了屋内。
周侯灿二人紧随其后,依次坐到了桌案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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