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敬失敬,”这人一听周侯灿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反而有些慌张了,“学生胡松,今日多有冒犯,还望周主簿见谅。”
周侯灿这时也不知是该感谢刘瑾好,还是该骂刘瑾好。
他这一出“布告天下,咸使闻知”是让大家更忌惮他了,但又何尝不是一个让周侯灿扬名天下的机会呢?
这一路走来,刘瓒就多次警告周侯灿没事不要报自己的名号,否则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
周侯灿还记得当时刘瓒是怎么说的。
“你要知道,刘老哥我原来是行人,对这种传告天下的事也略懂一些。按照成例,各个衙门收到邸报后一般会把里面的内容一字不差地抄下来贴到城门上,甚至有些会专门抄一份送到当地的官学里面。”
正是有了刘瓒的一番告诫,周侯灿才没有在人群中报出自己的名头。
而方才面前这人在听到他名字之后的表现更是让周侯灿断定他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这倒无妨,胡贤兄是南京人吗?”
胡松见周侯灿没有揪着他刚才的行为不放,心里的一口气总算是松掉了。但他不知道的是,周侯灿在对自己刚才的失礼行为检讨后,一点也不觉得他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学生并不是本地人,”胡松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些难为情的神色,“学生是滁州人,就在江对面住,离南京倒是不远。今日到此来主要是因为白日学生的文章被训导数落了一通,让学生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读书的料子。”
周侯灿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吃东西的确是放松心情的一种方式。
“胡贤兄不必这样,”周侯灿开始劝解,“你可是考过乡试了吗?”
“没有,学生太愚笨了,”胡松情绪愈发低落了,“学生现在还只是个生员罢了,去年的乡试学生都没有赴考。”
“这怎么行呢?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万一考上了呢?”周侯灿这时有些急了。
看看人家刘瓒刘县丞,那可是出了名的科举钉子户。
“学生只是个增广生员罢了。”胡松摇摇头,还是没有一点信心。
“增广生员怎么了,增广生员也可以考乡试啊,”周侯灿鼓励着眼前这个士子,“文章一时写得不好是正常的,现在写得越多,考场发挥越好嘛。”
“好的,周主簿,学生受教了,”胡松点点头,“我下一科就参考,一定能考出好成绩。”
周侯灿见话已至此,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向胡松行了一礼,然后便先行离开了。他还要赶回驿站休息,时候也不早了。
在他看来,胡松缺的并不是才能,而是对自己坚定的信心。
反正乡试会试就是这么玄学,考上与否自听天命,周侯灿总不能说你别考了这种话吧,毕竟不是还有刘瓒的先例在这儿放着吗。
周侯灿吃完买的锅贴紧赶慢赶地在一更三点的时候回到了驿站。
这时驿站还是灯火通明,传递往来公文的驿卒依然络绎不绝。
驿丞已是在此等了有一会儿了,见周侯灿过来,驿丞上前说道:“周主簿,我询问了一下周边府县的几个马驿,现在都没有空闲的马,估计这一段都是这样。”
说完这段话后,驿丞故意停留了片刻,见周侯灿没什么反应后便继续说道:“但是又不能因为我这驿站的原因耽误了周主簿你的期限,这样吧,我这驿站可以帮你安排水运,周主簿你还是走运河线到头,然后再转马驿,这样不耽搁。”
周侯灿有些为难,他实在不想再坐船了,便开口问道:“确实没有空闲的马?”
“没有了,”驿丞斩钉截铁,又重复了一下刚才的话,“而且这一段都不会有空闲。”
驿丞说到这儿,便压低了声音:“周主簿想必也是知道的吧,临近端午节了,南京周边的驿站确实忙不过来。”
“哦,”周侯灿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那船的事就劳烦你了,能不能明天就走?”
既然在这里呆着也是白呆着,他还不如早日赴任,还可以尽早熟悉漳浦县的环境。
“可以,这没问题,”驿丞满口答应,“周主簿你就放心等着明天中午前上船吧。”
闻言,周侯灿匆匆谢过驿丞,带着虎子便进了房间,简单洗漱过后便睡了过去。
明天还要坐船,今天可要养好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