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半信半疑的话,那现在他已经敢肯定周侯灿的身后确实没有人指使,整件事纯粹是周侯灿的个人行为。
西厂确实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不至于连一点蛛丝马迹都调查不出来。
况且西厂并不是唯一的消息源。在锦衣卫和东厂也会提供消息作为左证的情况下,西厂犯不上为了一个无足挂齿的小人物而做什么欺上瞒下的事情。
至于三方机构联合隐瞒?
这个可能刘瑾连想都没想过。
“这周侯灿估计是沽名钓誉之徒,想靠着骂陛下来为自己搏取名声。”刘瑾在一旁拱火。
“刘伴伴,你没事儿吧?”朱厚照像看傻子一样看了看刘瑾,“朕也不是傻子。哪个沽名钓誉之徒会放弃到手的翰林官这样做?代价也太大了吧。”
刘瑾这时才意识到问题的症结在于这里。
沽名钓誉之徒沽名钓誉的目的就是为了求取名声作为自己在官场的资本,然后谋求更高的官职。
可周侯灿现在已经是高起点了,他根本用不着沽名钓誉。
刘瑾脸上挂出了尴尬微笑,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那他这样也不对,陛下给他什么那都是天大的恩赏,哪里还有推辞的道理?”
“咳咳,”李东阳咳嗽了两声,把焦点拉到他自己身上,“陛下有没有想过一种情况,就是这周侯灿就不是正常人?”
“哦?”朱厚照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陛下知不知道周侯灿在会试考完后犯了失心疯?”
“朕知道,”朱厚照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朕知道了!”
李东阳倒是摸不着头脑了。
他还没有说呢,怎么朱厚照就知道了?
“刘伴伴,”朱厚照看向刘瑾,“你之前不是说过什么‘气’吗?给李师傅他们讲讲。”
刘瑾这时开始慌了起来。
之前的那套理论他也是听着别人说自己瞎编的啊,现在要在李东阳这些人面前讲出来,那岂不是要让他们这些专业的人笑话?
毕竟这些人也都这个年纪了,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养生的知识。
“刘伴伴?”
见刘瑾在发愣,朱厚照又催促了一声。
“哦,这个……这个‘气’嘛,就是人的立身之本,如果没有了‘气’,人就活不了了,”刘瑾斟酌着,说出一些没有什么争议的话,“这个‘气’少的时候,人就会犯病,行事就会迷迷糊糊,没有正形。”
“原来刘公公还在这方面有所研究?”李东阳有些诧异。
朱厚照见李东阳这样说,便开口问道:“李师傅,刘伴伴说的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臣的意思是,刘公公说话很有见地,切中要害。”
刘瑾这时已经可以肯定李东阳在筹划什么了,要不然不会向着他说话。
果不其然,李东阳开口道:“那依刘公公所言,这周侯灿八成是缺少‘气’了?”
“想来也是了,”朱厚照点点头,没给刘瑾说话的机会,“要真是这样的话,朕倒不好说什么了,那就依李师傅的意思,把奏疏压下来吧。”
自从听说周侯灿的事迹之后,朱厚照就对这个跟他年纪相仿的人产生了兴趣,之前的愤怒更多是由失望带来的。
但既然周侯灿的病还没好,那他的行为也不是不能理解。
周侯灿和那些整天骂他的言官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至少不像他们那样张扬。
“还有,”朱厚照想了想,做出了一个决定,“先别让他入值,派一个御医过去给他治治,病好了再说别的。可不能让别人说朕的大臣脑子有病。”
李东阳哭笑不得。
虽然这件事以这样的方式草草收场了,但是整件事并没有结束。
没有对周侯灿的处罚,曹深那伙人肯定还是要上疏的。
他们可没有周侯灿这样的借口,自然是要被狠狠地追究责任的。
“臣遵旨……”
“陛下,”刘瑾打断了李东阳的话,“此事不能就此作罢。”
他不愿意轻轻放下这件事情。如果事情传开,以后再有人拿着这个借口来上书怎么办?
朱厚照听完刘瑾的话后,也是有些为难。
周侯灿这次可以说是病发,可以后要是有人学他该怎么办?
他朱厚照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经常骂他的言官,所以这类事情必须防患于未然。
“刘伴伴有何想法?”朱厚照问道。
刘瑾用眼神示意朱厚照李东阳还在这里,有些话不方便说。
李东阳见状,便起身告辞了。
他还要去处理曹深联名的事,也没必要在这里多呆了。
反正刘瑾嘴里也说不出来什么好话。
待李东阳等人出殿之后,刘瑾才慢慢地把自己的想法向朱厚照全盘托出。
“陛下不如公开降旨切责周侯灿,然后外放周侯灿。这样就会给其他蠢蠢欲动的人一个警告。”
见朱厚照犹豫,刘瑾又说道:“陛下,外放不是贬谪,而是对周侯灿的磨练。何况他又是翰林官,外调又平添一份资历,还更有利于他往后的迁转。周侯灿要是知道陛下为他这般谋划,想必也不会说什么的。”
刘瑾已经盘算好了,只要把周侯灿调出京城,用不了半年,朱厚照就会忘掉这个人。而到那时,朝堂上就更不会有反对刘瑾的声音了。
“好吧,”朱厚照终于下定决心,“就按你说的做吧。”
没过一会儿,在家闲坐,正教虎子识字的周侯灿就被两个宦官叫了出来。
“周侯灿,接旨吧。”
周侯灿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个时候,但没想到它会来得这么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诏?”
听到这个字时,周侯灿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