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遥相举杯,一饮而尽,只是两人事后反应各异,盖洛普拼命往嘴里塞面包,压下那股后劲,其实上玉米酒的酒精浓度很低,但他就和上辈子一样酒量极低并觉得酒精饮料的味道难以入口,而海伦只用手帕拭去唇边的残酒,又示意侍者再满上一杯。随后海伦再次提起话题:“盖洛普,你那边的情况怎样?”
“不好不坏。”盖洛普咬了一口面包,说:“新兵们的水平不差,我看教会他们服从命令,遵守纪律,就可以直接参战了,不过呢,我比较希望可以从南边的村庄抽调以打猎为业的人过来,从小就与弓箭为陪的人可以进一步缩短训练时间。对了,目前有一个大问题是没有足够的弩去武装更多的弓弩手。”
事实上,盖洛普心中最理想的步兵最好配备一根长矛、一柄近战短兵器、一把弓或弩和一面盾牌,这样就能应付所有场合的战斗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海伦拿起角杯,用酒把嘴里的火鸡肉冲下肚子,“希望那些正在作坊加班加点赶工的铁匠们别让我们失望。”
“那么,那些拿着长矛钉头锤、给弓弩手充当护卫和肉盾的人水平行不?”盖洛普比较关心那些长矛兵锤盾兵。
盔甲对士兵的士气有着莫大的作用,别说蓝星史上那些数百名披甲士兵击溃上万无甲敌人的战例,就连玩得动攻击法术、耍弓百步穿杨的他,都对被敌人靠近欺身有畏惧情绪,只有匕首自卫又没有护甲的弓弩兵新兵就别提了,若是卷入白刃战,等待她们的将会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他得到的是海伦乐观的回复:“啊,这个啊,这里的百姓比想像要强悍善战呢,原本我以为她们顶多懂得拿着长矛用尖的一头去刺敌人。巡视过好几遍,发现大部分人的动作架势都比较熟练,相信她们平时一定练习过一段比较长的时间,有城卫队的士兵担任她们的队长,这样以老带新,不用几天就能轻松痛揍小地精了。再不济,那些雇佣兵也能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呢。”
“难道这世界上有不懂得拿着长矛用尖的一头去刺敌人的白痴?”盖洛普有些无语,卡诺顿地区民风彪悍,女孩子一般二十岁相当于人族六岁小孩开始就锻炼体能,练习武技,但以盖洛普两世为人的眼界来判断,她们充其量只是一些业余武术家的水平,连民兵都称不上。然而海伦居然说出有更烂的存在,这实在挑战盖洛普的想象力。
这算什么?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逆向版?废柴自有更废柴么?
“嗯。河湾城那边的平民只懂得拿着长矛用尖的一头去刺敌人,要不就是拿起钉头锤朝着敌人便是一顿笨拙又不稳的乱揍,没有半点章法也不懂得用盾牌格挡防御。在实战对练中,给我的感觉就是一群拿着武器的假人,站在原地任人随便攻击。”海伦用手托着下巴,回忆着说,“塔克镇居民尽管动作有些缓慢,但底子不错,起码她们懂得如何避让挥来的武器和攻击对方的要害。给我三个月……不,两个月就够了,我可以把他们磨砺成跟城卫队一样优秀的精锐士兵。
看着自信满满地想要打造出一支铁血强军的海伦,盖洛普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就是自己的近身武技。尽管从启明之神那里淘到比獴之牙这样的神兵,但缺乏使用的技术,砍点小地精或突然袭击没问题,可想跟高手过招还是算了,自知之明盖洛普还是有的,再说水平不到家,耍砸了弄伤自己也不是不可能,要是比獴之牙不小心削到自己,估计没有等祭司过来放治疗术的机会。
事实上,乌托邦里面就存放着许多关于各种武器使用技巧的书籍,训练场又功能强大,就是眼下已经没有空闲时间让他慢慢无师自通地自学了。最快让身体记住战技的方法就是与水平更厉害的人直接实战,在反复的较量和挨打中掌握。尤其是见识过海伦瞬间解决豺狼人指挥官和戏耍那位女子汉后,盖洛普已经打定了拜海伦为师的主意,而且不想独自摸索的他也只能拜海伦为师——直到现在,在无数伍芙尔人当中,他只见到海伦一个会用剑的战技大师。
“有时间的话,剑术方面的技巧能教教我吗?”盖洛普礼貌地提出请求。
“咦?没问题喔。”海伦歪着脑袋,双眸里满是不解的目光,“要是想赶紧练习,等下午操练完新兵们,晚上我就可以教你。只是杉木村那次遭遇战中,你一个人砍倒了四个豺狼人,有这样的实力,我可能教不了多少东西给你喔。”
“没有元素魔法的支撑,我已经死在那场战斗中了。”盖洛普扬了扬眉毛,苦笑几声,对于那场战斗的惊险至于心有余悸,“侥幸获胜罢了,还受了轻伤,自己的血都把衫衣染红了。比起某位一剑干掉一个,连杀六个豺狼人战士,身上盔甲连一滴血都没沾上的优雅骑士,我的战绩说出来只会丢脸。”
海伦闻言脸刷的泛起了红潮,坐在自己的椅子低头,随手拿起放在桌角的餐巾布擦拭就在刚才已经擦得很干净的嘴脸,用软弱的声音辩解着:“你过奖了……我没有那么厉害……”
看到帐篷内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奇怪,盖洛普干咳一声,转移话题:“下午训练的内容也是战技?”
“我打算让他们学习列队和分辨旗帜号声,掌握结阵作战的知识。她们的个人武艺已经不错了,另外那些雇佣兵也需要这方面的训练配合,但她们的纪律如何却一无所知。要是不能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再勇武强悍也是没有意义的。”
听见海伦这番发言,盖洛普感到有些奇怪,骑士是这个时代的最强武力,绝大部分的骑士应该对自己的武艺充满自信,并且对那些临时招募参战的平民感到轻蔑与不屑,只要几位骑士一起发起冲锋,集结起来的民兵往往在战马的雷鸣蹄响和盔甲的钢铁铿锵面前土崩瓦解。于是他问道:“难道骑士不是最强悍的战士吗?”
“骑士是很厉害没错,但骑士并非没有弱点。农夫拿起长矛集结成方阵,只要她们没有被骑士的冲锋所吓倒,那么要战胜骑士也不是不可能的。同样道理,方阵可以让弱者得到战胜强者的力量,而强者则会变得更强。”海伦白皙的手指抵在桌面上画着圆圈,“我呢,想让更多的新兵能够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她们是我的同胞,总不可能看着她们因为某项知识没有掌握而白白流血。”
盖洛普心中暗自感慨,海伦的观点似乎比这个时代超前很多啊,不仅看出队列战阵对军队的作用,还一改他对中世纪领主骑士那种只把农夫民兵当作消耗品的看法。受限于时代的领主们看来,在一个农夫未来十几年创造的财富和亮晶晶的金币之间作选择,往往只选后者,因为金币就在在眼前,看得见摸得着,而农夫将来所创造的财富则是一笔有风险的投资。另外训练职业士兵成本高昂,而征召农夫则不用花钱,也是这种领主冷漠无情,视人命如粪土的重要原因。
打赢战争并活下来,拿到封地盖祭坛,尽量让更多的同胞活下来的。盖洛普心中默默估算着自己当下面临的问题,然后暗骂一句:干,开战一个月不到,怎么就给自己找了一大堆主线任务?
解决了午饭,休息时间结束。一千新兵在号角声中重新集合,随后海伦点出二十名城卫队士兵,让她们在所有新兵面前排出整齐的队列,然后在号令中怎样变换方向,保持步伐统一行走乃至跑步等等。尽管不能做到完全步调一致,不过二十人排成一行,端平长矛齐步冲锋仍旧气势磅礴。
由老兵们全部示范一遍后,海伦又反复询问新兵们几遍,确认所有人都看明白后,命令成为队长的老兵展开训练,接着所有人便乱作一团。别提保持步伐整齐进行刺枪冲锋这种高难度行动,光是左转右转就令一大群人弄昏了头;有一百来人勉强能分清左右方向,但齐步行进中没走几步,便变得歪歪斜斜,有人走得太快而冒前,有人则过后而落后,后面跟着队列又因为前一队的关系撞到一块。看不下去的海伦连声喝叱,却一点用都没有,看得他撞墙的心都有了。
好不容易等走到东歪西斜的新兵们重新排好行,盖洛普叫城堡侍者们找来大堆布条,让新兵们绑到右臂上以标明左右,这样情况开始慢慢好转。接着海伦找来吹号手,吹响不同含义的号声,训练新兵们听从号声传递的命令执行行动。
担任队长的城卫队马上反应过来,却看见并肩站立的新兵一面茫然,就连声吆喝催促手下的新兵跟随她行动,然后又是乱作一团。看得盖洛普哑口无言了半天,海伦尴尬地轻咳一声,叫吹号手吹响集结号。花了二十多分钟,在海伦的耐心指正下和众多队长的踢打痛骂下,一千新兵勉强集结成一个方阵。
“海伦,我看不如把他们按四十人一组分拆开来,分散训练比较好。上一来就让一千人的大团队进行统一的队列操练,会不会太困难了?”
“说得也对呢,我竟然没注意到。当上骑士到现在,我也是第一次指挥这么多人。”海伦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盖洛普苦笑着发出一声叹息:“我说啊,把大部队拆分成小股单位不是更容易指挥么,这原理就好像行军时大部队要拆散成几个部分依次行动一样,也是分进合击战术的基础吧。”
海伦眨眨眼睛,好奇地说:“嗯,以前学士先生是这样教过。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呃……我有幸拜读过贝莎的《维希轻步兵操典。”盖洛普当然知道这么简单的军事知识,就算没有继承上辈子的记忆,乌托邦里也存放着大量这个世界的军事著作,早晚有一天会在自学中看到。只是他没办法把这缘由说出来。
海伦婉然一笑便不再追问。按照分拆训练的想法,每一名城卫队士兵充当基层教官,带领着自己的分队分各进行队列操练。海伦和盖洛普来回巡视,见到那些新兵操练出错就上前指正教导,而队长们的方式则简直粗暴,如有人转向不对,站队姿势不端正,就直接上前一顿暴打。令盖洛普和海伦感觉无奈的是,被揍一顿后的新兵进步速度比只是指正的新兵要快。至于要自己动手去揍那些出错的女孩子,两人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耸耸肩,叹了一口气。
夕阳西下,天穹如火,白霞似金。钟楼又一次敲响,东区广场上第一天的训练也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