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盖洛普拖着蹒跚的步伐靠近汇合点。每走一步,留在体内的箭头都令身体产生丝丝抽痛。也许是嗅到了主人和血腥的味道,踏雪像箭一样冲了出来,既然高兴又担心的绕着他打围,其他人也一并围了上来,仿佛迎接一位归来的英雄,这令他非常感动。那位可爱的邻居女孩直接给了他一个热情又温馨的拥抱:“盖洛普!”
“……赫萝,轻一点……”赫萝不知轻重的拥抱,让盖洛普敷过草药的伤口又裂开了,痛得他啮牙咧嘴,泪水盈眶。
赫萝看见他肋下的伤口,顿时花容失色地大叫起来:“呀,对不起,你受伤了!还有你的脸!”
“被一支流箭蹭了一下。”盖洛普几乎忘了自己的脸,或许留下一道伤疤也不错,起码不会再被人错看成女孩子了。
“让我看看,我还能施放几个治疗术。”温妮菲德闻言快步走了上来,想要查看盖洛普的伤口,不料被后者温柔的推开了。
“我的伤口晚点再处理。”盖洛普的视线扫过众人,受伤的人很多,半数人身上缠了绷带,可喜的是没有人阵亡。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海伦身上:“让大家行动起来,我来指路。目前我们的处境还不算安全,等去到藏身处,我们有的是时间好好休息疗伤。”
“你确定不管你的伤口?我看见它在流血耶。”海伦错愕地眨眨眼。
“一时半会死不了。”盖洛普抽了抽气,“万一等敌人找上门来,我们就真的要死了。”
见执拗不过,海伦点头同意了。所有人打起精神行动起来,盖洛普愣是咬着牙,骑到踏雪上为大伙儿领头带路。
战狼跑动时,脊椎会呈波浪线运动,哪怕有马鞍有马蹬,也没办法在狼背上睡觉。先不说晕狼症,踏雪若是奔跑起来,引起的颤动足以使伤口发疼,但现在盖洛普顾不上这些,早一步抵达藏身处,才能早点处理伤口。然而不管他如何催促,踏雪愣是不肯跑起来,只是用不会引起颠簸的速度快步走着。
“我明白你关心我,可现在不是时候。”终于想明白原因的猎人伏下身,欣慰地抚摸踏雪的脑袋。
踏雪载着他一路向西走出森林。在森林外面,他看到一条水流缓慢的浅河向南流去,于是回头招呼一声:“往上流去。”说完驱使着踏雪走进齐腰深的河水并逆流而上。
走了半里格遇到了一处支流,支流直通一座高耸的瀑布。奔腾不息的河水从二十多丈高的地方冲泻而下,激起弥漫四周的水雾,宛如庞然巨兽的喘息,瀑布的两旁是绵延数里格的峭壁,怎么看都是一条死路。
“出口被雾气笼罩,外面是看不见的,昨天有够累的,我们进去休息吧。”盖洛普翻下狼背,牵着踏雪的缰绳往瀑布走去。踏雪没有出现预想中想逃开的反应,倒是相当顺从。如注的河水活像壮汉挥出的拳头,拼命地殴打在他的身上,连链甲衫都无法完全抵消,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泡在没顶深的水中无法呼吸,但终究是通过了水帘。
踏雪从主人手中挣脱,摇晃身体尾巴乱甩以抖干毛皮,十分警惕地嗅闻四周,生怕洞穴里有什么潜伏起来的敌人。待确认没有野兽后,它回到主人身边蹲坐下来,等待新的命令。
盖洛普苦笑着摸出一块风干肉喂给它,又卸下踏雪身上的马鞍和缰绳,用手梳理坐骑柔顺的茸毛作为安慰。没一会,其他人亦相继穿过水帘。山洞的空间相当空阔,在挤进了十三头大型动物和二十多号人,甚至还有一块空地用来待会架起篝火。灰风进来后,走在石壁边抬腿撒尿宣示领地主权,然后懒洋洋地侧躺着吐出粉红色的舌头,灰鳞鸟则利用洞里的沙子打滚擦拭羽毛。
“我想要是不走进来看看,谁也不会想到瀑布后面另有一番洞天。”海伦打量着岩洞,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感慨。
盖洛普背靠石壁坐下,这一趟带路几乎耗尽了他全部力气。“一百年前,几位老猎人追踪一头受伤的幼年战狼时意外发现这个隐藏的洞穴,之后卡诺顿地区大部分猎人都知道这有块可供休息的落脚处。”
“大家好好休息,补个觉,明天黎明降临,我们就返回塔克镇。阿诺德女士,盖洛普需要您。”海伦开始给众人分派任务,又从马鞍袋里取出羊皮纸和羽毛笔,“昨晚的战斗报告我来写。”
“这是我该做的。”温妮菲德快步来到盖洛普身边蹲下,翻出一个皮革小包,打开后里面躺满了各种手术器具。令他感到奇怪的是,米雅法儿也跟了过来,从挎包中取出各种用小布块包好的草药,俨然一副为这位雏狼祭司打下手的样子。
海伦看了看水帘外面的朦胧景色,有些担忧的问:“假如可以的话,最好生把火,吃点热食,你的治疗也需要热水。只是生火会不会很危险?”
盖洛普有气无力地回答:“里面最深处比洞口要低矮大约五尺,火光比较难传递出去,瀑布的水帘亦会削弱火光,总体来说,我们是安全的。”
“那么,我去捡点干柴生个火,趁这段时间做点热食恢复体力,再烧些热水清洗包扎伤口。”
“比起可能泄漏我们行踪的火光,我更担心空气会不会把我们闷死。”
“空气?这里的空气有什么问题?”海伦迟疑地左右张望四周的虚空,满脸的困惑不满。
“算了,快把火烧起来吧,我觉得饿极了。”盖洛普见状不妙,马上切换话题。他指的是封闭环境或半封闭环境下,燃烧使空气中的氧气加速消耗以及增加二氧化碳的潜在危险,估计跟海伦解释起来比要他一口气跟十个豺狼人拼命要更累人,所以直接把话题给堵死。
得到指挥官的命令,所有城卫队如蒙大赦。经过一轮激战,带伤在身,体力消耗巨大,靠着与敌人厮杀的一股血气武勇死撑着,随时都有泄气瘫软下来的可能,幸好队中有祭司,温妮菲德的生命魔法勉强支持所有人抵达了这个落脚处。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了,支持她们咬紧牙关的信念一放松,直接把山洞的尽是细沙的地面当作床板,卸下装备、脱掉身上被瀑布淋湿透的盔甲和衣物,只留胸兜和丁字裤便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女性轻柔的鼻鼾声随之响起,仅剩几个精力比较旺盛又没有负伤的女孩跟着海伦外出寻找干燥的柴枝。
而这一边,温妮菲德小心翼翼地揭下盖洛普先前贴在伤口上的药草,凑近来嗅了嗅,又用手指戳戳伤口,以作探查,痛得盖洛普缩了一下。祭司问:“有东西在里面,知道是什么吗?”
“挨了一箭,我斩断了箭杆,箭簇留在里面了。”
温妮菲德点点头,把手伸向盖洛普的腰带,当纤嫩如葱的指尖触碰到腰带上的金属扣时,祭司的动作迟疑地停下了,她有些纠结的目光在盖洛普的脸庞和正缓缓渗血的伤口来回移动。片刻后,她扭过头招呼赫萝过来,“莱斯利爵士的侍从小姐,过来帮个忙,帮他脱掉这套盔甲。”又吩咐米雅法儿:“我的背包有一袋葡萄酒,把它加热,还有我的手术工具,把它们烧得又红又烫。”
米雅法儿依言照办,虽说海伦他们出去捡柴未归,不过元素法师要将某些东西加热实在简单。红酒倒进一个陶壶里,全套手术工具也从皮革包中取出,米雅法儿将火元素凝聚在手掌上,然后把那些东西握在掌心。陶壶内的红酒一会儿就加热到沸点,手术工具的刃口部分则又红又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