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周奎躺在红木躺椅上,旁边的奴婢在铜铸的龟鹤中投入沉香木点燃,缥缈的香烟从龟鹤的嘴里喷出,渐渐弥散开去,女乐师指尖弹出琴瑟的靡靡之声。
整个厅堂富丽华堂,红木家具布局其中,更有文玩古董点缀其中,奢华至极,在琴声之中,烟雾缭绕,如同仙境。
但身为皇亲国戚的周奎却并没有仙人的逍遥自在,一脸恼怒的破口大骂道:“孙承宗这老匹夫,有钱大家赚,又不是不分他一份,干嘛非要和老子作对?”
这段时间,孙承宗接连罢黜周奎几位亲信,追缴钱财修筑工事,让整个五成兵马司的各城官吏都怨声载道,纷纷向周奎诉苦。
周奎一开始还仗着自己国丈的身份,想要孙承宗手下留情,但是孙承宗毫不留情,让周奎闹了个灰头土脸的。
在各衙门指挥使的怂恿下,周奎还向崇祯皇帝诉苦,说孙承宗仗着文臣的身份,故意欺负他们这些勋贵武官,实在是没把皇帝放在眼里。
之前大敌在前,五城兵马司值守官员去喝花酒的事情,让崇祯对于这帮靠着祖辈功绩的勋贵可算是厌恶到了极点,但是他们也算是国之基石,所以只是呵斥几句,但也让他们把脸丢尽了。
收买不行,告状又告不赢,周奎郁闷了好几天,天天破口大骂。
听着唉声叹气的周奎,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师爷笑着道:“老爷难道还为了孙承宗,心情不好。”
周奎冷哼一声,“明知故问。”
那师爷干笑道:“老爷不用忧心。孙承宗倒行逆施,和整个五城兵马司作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周奎皱着眉头道:“孙承宗如今被起用,简在帝心,如何是那么轻易对付的。而且他若是遭殃,我自然欣喜,可我烦心的是孙承宗一天留在京城,我就再也无法伸手捞钱,这可真是急煞我了。”
师爷被噎了一口,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原来老爷这般愁苦不是为了对付孙承宗,而是心疼往日能从五城兵马司捞到的钱财。
“老爷还是忍耐一段时间,您如今已经算是富可敌国,广厦千余,奴婢近万,何必在乎那些银钱。”
周奎横眉瞪目的道:“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老爷我这般家财都是如此积攒起来的。就是一文钱也恨不得掰开了花。如今朝廷下拨钱粮修缮工事,这正是捞钱的好时候。谁承想这时候孙承宗这个老匹夫当了我们的发财路,想到那几千上万两白银到不了手里,老爷我可是心如刀割。”
师爷苦笑道:“若是如此,那老爷何不想办法将孙承宗调出京师?”
“调出京师?”周奎坐起身来,看着师爷。
师爷道:“确实。老爷若不是为了扳倒孙承宗,那可以向皇上进言。就说京城防御工事已然稳步进行,但是东虏进犯,通州作为粮仓,十分危急。若是失去了通州粮仓,那么京城定然震荡,所以急需一员重臣前去统筹。到时候老爷再联合所有京城的勋贵武官一同推荐,孙承宗自然是要去往通州。”
周奎闻言大喜,连忙前去联络一帮勋贵官员,搞走孙承宗,一起贪污京城工事的钱粮。
果然,第二天勋贵武官一同推举孙承宗去通州守住粮仓,崇祯皇帝还要依靠他们来守城,自然不想让孙承宗留下激化矛盾,索性准了。
孙承宗这段时间不辞辛劳,将京城防御工事大大加强,火炮也养护校准,再加上有李毅从旁辅佐,许多事交给李毅,压力稍减。
两人还商量在德胜门建立一座棱堡,以来增强京城的防御。
京城防御增强,但是守城还是要靠人。而京城最为主要的军队,那就是京营。
他被派往通州之后,接连写信让李毅利用巡查防务的职责,督查京营,抽调军士训练,准备守城。
李毅自然是遵从,立刻前往京营,可是碰到的现象那是触目惊心。
京营军备不齐,军士吃空饷达到了七成。也就是说一万人中只有三千的军士真的存在,而且这三千大多都是老弱病残,真正有战斗力仅仅有八百人。
一万人的军队,只有八百士兵能够作战。
这种事情实在是闻所未闻,滑天下之大稽。
可此事一旦揭晓,对于守城实在是不利。
李毅也没想到大明腐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向孙承宗报告了这个情况。
孙承宗也是没想到京营已经完全不堪大用,气的浑身颤抖,但是为了不引起恐慌,只能暗中向崇祯皇帝汇报此事。
崇祯皇帝也没有想到京营已经糜烂到这个地步,自然也是头晕目眩感觉心力交瘁,但也只能硬撑精神压下此事,暂不处理。
而孙承宗也因此得罪了京营一众官员和勋贵,他们不顾大局,在防务上各种为难。一时间东虏进犯,大明官场却还在为了一己之私相互倾轧,陷入内耗。
如此情景,实在是让人魔幻的可笑。
但也正是如此,李毅手里的三万青壮就可堪大用,到时候能够充当守城力量。
十一月十五日,袁崇焕率军赶到张家湾,便立刻和诸位将领商议下一步赶往京城的军略。
但是并不是所有将领都愿意赶往京城。
副总兵周文郁就极力反对,情绪激动的道:“督师,通州不失,建奴就算想要补充粮草,也必然不能。我军只要追击,未必不能逼得建奴回身迎战。”
袁崇焕摇摇头,道:“防线被破,我军跟随,很可能中建奴埋伏。如今三河、顺义一线已经不足守,接下来我军只能赶去河西务就食,然后赶往京师,在那里击败东虏。”
听到这番话,周文郁顿时大惊失色道:“督师万万不可啊。没有朝廷的允许,我等边军如何能够擅自靠近京畿?督师还是先向朝廷请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