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3日，迷雾城诞礼日的第一天。

与过去惯例的环城花车表演不同，今年诞礼日的首日开场表演是一场音乐会。

来自不同世界，不同种族，不同文明的特色音乐在这里激烈碰撞，发出一道道代表“我”的最强音。

当格尔曼·斯帕罗模样的克莱恩到来时，音乐会已经接近尾声，由知名歌手钻石小姐携经典歌曲《不死鸟》登场。

那热烈的欢呼声像是要掀翻整个迷雾城。

钻石小姐极具力量感的嗓音，和颇为熟悉抓耳的旋律，让克莱恩有一瞬梦回旧时代。

但也只有一瞬。

毕竟在祂那个年代，可没有谁敢把怨灵尖啸加入摇滚乐的编曲中。

就算有，也没人有命听。

见时间还早，克莱恩扫了眼边上休息区，街道边，店铺前……一伙伙居民自行开启高清光屏欣赏表演的景象，祂摇摇头，停在原地，让视线越过人潮看向最前方。

那里是音乐会的主舞台。

就搭建在水晶阶梯前的广场上。

即便相隔这么远，克莱恩也能把舞台上的每一分细节都看的清清楚楚。

舞台上，一片闪亮的银灰色云海快速蔓延，托起一颗颗璀璨亮星，钻石小姐身披银色风衣，立于云雾高台，拨动发出金属铿锵强音的吉他弦，带动暴躁的鼓点，切入意外和谐的亡灵大和唱，唱响一曲点爆热情的歌谣。

“好久不见，‘愚者’先生~”

就在克莱恩跟着节奏有点想抖腿时，一个祂意想不到的家伙来到了自己身边。

是罗塞尔！

罗塞尔·古斯塔夫！

祂穿一身黑银相间的华贵长袍，嘴角和眉眼都挂着浅淡的微妙笑意。

在克莱恩异常平静的视线看过来时，祂勾起嘴角，将一枚水晶单片眼镜戴至右眼，开玩笑般说道：

“我主，您虔诚的‘时天使’何时才能为您敲响天国之钟，是否，要准备一把镶满宝石的黄金钟锤？”

是阿蒙！

于先前那场神战中隐秘晋升序列0“门”的阿蒙！

说实话，突然遇到这位已经跨途径成神的造物主之子，克莱恩不意外，对方能进入迷雾城不被规则网络发现，祂也不意外。

“门”拥有什么权柄祂还是很清楚的。

可被当面调侃自家信徒编撰的圣典，祂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

嗯，只有一点。

圣典里关于“时天使”是“愚者”座下天使是戴里克等人的误会，但克莱恩知道后没有进行修正。

算是默认。

祂原本的想法是给阿蒙设下陷阱。

以自身晋升序列0“愚者”为契机吸引对方出手，然后联手威尔和罗塞尔借助神灵间的相互牵制完成猎杀。

这个计划的成功率不低，却被不得已延后了。

因为，罗塞尔出了问题！

这么说不够准确，罗塞尔的问题一直存在，是“完美者”的权柄让祂与“问题”强行兼容，复活方式太过粗暴埋下的隐患并没有被解决。

现在阿蒙主动挑明，还使用罗塞尔的样貌出现，就代表连威尔都无法确定结果的猜测成真了。

罗塞尔出问题和祂有关！

大概率就是藏在罗塞尔最后一座陵寝里的东西。

已经对这种可能有过心理准备，本就没什么侥幸心理的克莱恩情绪很平静。

一个天使层次的阿蒙分身也不具备这种威慑力。

祂依旧看着音乐会的表演，反向调侃道：

“你知道的，‘诡秘’一直很不安分，我需要更多准备哄祂‘睡觉’，毕竟，你也不想面对祂，对吗？”

抬了抬单片眼镜，阿蒙不以为意地回应道：

“那你要快一点，那条小蛇的命定时刻就快到了，可别让这场游戏变得太无聊，我会失望的。”

说到这里，钻石小姐的演唱刚好结束，两人非常配合的鼓着掌，像是相约来看音乐会的朋友。

只有收到消息前来接引的休知道不是。

刚走出传送门，她的视线就立刻被罗塞尔模样的阿蒙吸引。

这张脸实在太特殊，不管是在迷雾城内还是迷雾城外都拥有足够高的识别度。

身处迷雾城内，作为高权限者，又是在距离这么近的地方，休很快发现阿蒙的身份，分身的本质，以及祂潜入迷雾城而不被规则网络惩戒的过程。

她看见也意味着迷雾城看见。

但迷雾城很“安静”，所以她也选择“安静”。

不卑不亢向两人行礼问候，休对阿蒙说道：

“阿蒙先生，欢迎光临迷雾城，今年诞礼日我们准备了许多节目和娱乐玩法，您也是来玩的吗？”

她原本只是来接克莱恩。

这是约好的。

因为有太多人对“玩家”途径半神的力量感兴趣，她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在诞礼日期间公开展示自己的力量，邀请所有感兴趣的存在前来体验，顺便帮自己挖掘“混乱”的真谛。

迷雾城为此专门在诞礼日新增了一个环节。

名为：超级闯关王！

这是能让所有人一起愉快玩耍的娱乐项目。

诞礼日期间，迷雾城内共计设立了51个游戏项目，所有居民和造访者都可以通过挑战获得积分和印章，积分可以参与抽奖，最高可以获得10万贡献点的巨款，收集印章则可以挑战更高难度的项目。

每个游戏项目都设立有独立排行榜，获得单榜第一和总榜前百的排名就能被规则网络的所有用户看见。

包括世界泡里的用户。

而在诞礼日最后一天，迷雾城会根据游戏的总榜得分评出一位“超级闯关王”，赐予“迷雾君王”的祝福。

为此特地来到迷雾城的大人物有不少。

只是有的明着来，有的偷着来。

再多一个乱入的阿蒙分身不算什么，就算是祂本体前来，对现在的迷雾城也不算什么。

既然没有触发圣裁，那就是合法的、合规的。

作为情报官，休没有义务、也没有权利驱逐乱入者。

目光深邃的打量一眼休，发现破开对方身上的“混乱加护”探查本质会闹出不小动静，阿蒙就没有继续尝试，而是神色挑衅地看向克莱恩，说道：

“我主，一起吗？”

祂们来到这里都是为了“玩家”的规则力量，克莱恩的目的是获得，阿蒙的目的是破解，需求不同却一起行动，克莱恩完全能想象阿蒙会怎么恶心自己。

于是祂直接略过这个话题，向休询问道：

“我想先自己体验一下，你的项目在哪，参与有什么条件？”

像是准备好般，问句刚落下最后一个音节，休就凭空拿出两个封面画着可爱笑脸的彩色小册子递上前，熟练介绍道：

“这是游玩手册，记录着这次诞礼日所有娱乐项目的基础信息，每完成一个项目都能获得一个印章，印章分为金、银、铜3种，可以重复挑战，获得9个黄金印章才能挑战我的‘游戏’，就在灾祸博物馆，两位可以先在网上观看其他玩家的游玩直播了解流程。”

见两人都接过游玩手册开始翻看，休继续说道：

“设置游玩条件的目的是为了保证安全，两位自然是不需要的，想体验随着可以。

“当然，如果对其他‘玩家’的能力感兴趣，可以去手册里标记笑脸符号的项目。

“最后，希望两位玩的愉快。”

休说完就躬身行礼，然后转身离开，半点没有陪同的意思。

“果然，迷雾城都是一群没有敬畏心的家伙，真是个有趣的地方……”

合上手里的游玩手册，阿蒙神色愉悦的自顾自走开，丝毫没有先前要和克莱恩一起行动的意思。

莫名松了口气，克莱恩当然没有自找麻烦的怪癖，凭借“占卜家”的本能随意翻开游玩手册的一页。

“抽鬼牌”！

手册左上角的笑脸符号代表这是某位“玩家”的“游戏”。

看了眼阿蒙离开的方向，克莱恩往相反方向走去。

一枚鲁恩金币在祂指间翻转。

耳边是音乐会逐渐走到谢幕环节的热烈欢呼声。

祂感受到了缘分的汇聚。

……

抽鬼牌项目在小麦图书馆附近新搭的一个大帐篷里。

看上去规模不太大。

因为音乐会刚结束不久，这会儿排队等待的人并不多，克莱恩到来时刚好和其他人组成一个4人局。

而另外那3人恰好就是戴莉、伦纳德和老尼尔。

这是巧合。

也可以说是必然。

看到彼此，双方都愣了下，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现阶段，格尔曼·斯帕罗这个身份实在是有些敏感，不管是官方势力，还是隐秘组织都有些躲着走的意思。

因为祂是愚者教会已经明确身份的两位天使之一，另一位是“死亡执政官”阿兹克·艾格斯，七大正神教会对这个新兴教会的态度是……

没有态度！

既不接受，也不反对。

不是某一个正神教会的态度，而是所有正神教会，这是一件极其反常的事情。

连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伦纳德都知道要避讳，不敢表现的太热络，担心被认为是黑夜教会的立场，戴莉和老尼尔自然就更加小心谨慎了。

成分复杂的伦纳德对内情有一些猜测。

关于神战，也关于末日。

作为执掌着圣物的黑夜教会圣者，“愚者”座下塔罗会的“星星”先生，序列1“时之虫”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的寄生容器，他知道越多，敬畏就越多。

因此，他在这种时候表现的最紧张，远没有戴莉和老尼尔轻松。

主要是戴莉和格尔曼·斯帕罗只见过几面，不熟，老尼尔明面上直接不认识格尔曼·斯帕罗，两人保持最基本的礼貌和体面就行。

他们刚打完招呼就被一位须发皆白、穿一身侍从服饰的老者请进帐篷。

老者就是主持“游戏”的“玩家”。

克莱恩通过占卜进行了确认。

层次不超过序列8。

老者把他们带到仅有一张圆桌的隔间里，将一副牌背画着笑脸图案的扑克牌放在桌子正中央，温和说道：

“顺序轮流拿牌，成对掷出，剩下的牌按顺序抽取下家的手牌，成对则继续掷出，最先跑光手牌的牌手获得最高分数，最后手中只剩下两张鬼牌的牌手是输家。

“规则就这些，各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这本来就是扑克牌的一种玩法，四人并不陌生，因此没有再让老人讲解规则，准备直接开始游戏。

确定所有人都没有问题，老人点点头。

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明明他张开嘴说了句什么，但谁也没听见，包括克莱恩在内，谁也不知道老人刚才说了什么，有一道特殊的规则力量将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副扑克牌上。

力量不强，层次也不高，克莱恩能感觉到，只要自己稍做对抗就能挣脱，但祂没有这么做，反而跟随指引去抽第一张牌。

祂是先手！

猜测这是自身“幸运”的原因，克莱恩主动配合起规则的运转。

但随着手里的牌越来越少，即将成为天胡选手，克莱恩微微皱起眉，看向手牌最多的戴莉和手牌第二少的伦纳德，故意捏住一对牌不掷出，主动舍弃天胡开局。

祂还不清楚“玩家”的“游戏”是怎么回事，打算主动成为输家。

游戏继续！

克莱恩的行为没有违反规则。

等所有人都完成抽牌和扔牌，伦纳德手里剩1张牌，克莱恩剩2张，老尼尔剩7张，戴莉剩8张，克莱恩凭直觉确定两张鬼牌分别在伦纳德和戴莉手中。

一个是故意，一个是运气差。

等克莱恩把伦纳德手里的那张鬼牌抽走，祂就清晰感受到规则力量的交织，锁住祂、戴莉和老尼尔的部分灵性。

这一刻，因为灵性碰触了规则力量，克莱恩察觉这场“游戏”有得到外在力量的加持，不完全是老人自己的力量。

应该是迷雾城。

“那位……应该没有这么闲吧？”

在心中猜测这种加持力量的来源，克莱恩并没有鲁莽的进行占卜，担心直接撞上那一位。

最先跑光所有手牌，伦纳德自然成为这场游戏得分最高的赢家。

他，获得了少许强化。

类似RPG游戏里角色体质+1这种。

这种强化赢家的力量来自其他3位玩家，不完全是由输家支付代价，所谓的分数胜利是个语言陷阱，除了胜者全是败者，不过是输家承担最多代价。

大致搞清楚抽鬼牌游戏的底层规则，克莱恩没有扔出手里的对牌，凭借“魔术师”的手法，祂始终留住鬼牌，继续陪着戴莉和老尼尔把游戏进行下去。

最后在戴莉的复杂神色中，克莱恩把仅剩的另一张鬼牌从她手牌里抽走。

拿到两张鬼牌的瞬间，规则力量达到极致，克莱恩感觉像是后脑勺被针扎了一下。

但没有破防！

仔细体会这股力量的强度和生效方式，祂很快把握到“玩家”与“仲裁人”和“律师”的不同。

通俗的说，“仲裁人”和“律师”……不，不对，是22条魔药途径都属于超凡力量归于自身的类型，但“玩家”有些不同，它是属于超凡力量归于外界的类型，超凡力量的展现依赖于其他目标，如果只有“玩家”自己，有可能大部分非凡能力都无法正常生效。

相对的，被拉入游戏的目标也会提升“游戏”本身的力量。

这是伦纳德能得到直观好处的原因。

正常情况下，在这种低层次“游戏”里，已经是半神的伦纳德哪怕获得胜利，最多就获得0.0几的属性奖励。

毫无感觉才正常。

会有现在这种明确可感知的提升，是因为达到天使之王层次的自己太配合了。

解析出需要的信息后，克莱恩向3人微微欠身，准备告别再去另一位“玩家”那里，戴莉和老尼尔都选择了侧身避开，只有伦纳德傻站着，没有反应。

“等等……”

就在克莱恩即将离开房间的时候，戴莉叫住了祂。

克莱恩驻足，面无表情，并没有回头。

祂已经知道戴莉要问什么。

“……冕下，我想见‘死亡执政官’阁下一面，不知道怎样才能获得这样一个机会？”

一个尊称明确了她说这句话的立场。

“拜朗王国的事找戴安娜。”

平淡留下这么一句后，克莱恩离开了帐篷。

戴莉没有再开口。

伦纳德神色复杂地看着克莱恩离去的背影，老尼尔则是默默收拾桌上的扑克牌，看上去情绪有些低落。

……

离开帐篷，克莱恩默默往齿轮工坊的方向走。

手已经唤出了信息面板，却没有点开休之前提到的游戏直播。

祂在思考刚才戴莉说的话。

不管那是“黑夜女神”的意思，还是戴莉自己的意思，祂都无法给予明确答复。

首先是阿兹克先生还在沉睡，没有醒来。

其次是拜朗王国的局势很复杂，祂做不了主。

在那个信仰“死亡”的国度，迷雾城，黑夜教会，蒸汽教会和永恒烈阳教会都在争夺新拜朗这块“蛋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黑夜女神”在神战中的惨胜，蒸汽教会和永恒烈阳教会这次的态度格外强硬。

此外，南大陆还有一个立场未知的“被缚之神”。

祂的沉默让其他人更加大胆。

如果只是这样，克莱恩还不至于为难，完全可以选择中立，不去干涉南大陆局势的变化。

但事情麻烦的地方就在于……

祂无法中立！

迷雾城这边，祖拜尔创造了一个绑定南大陆，拥有特殊“轮回”机制的冥界送给阿兹克先生，死在这里的生命都属于祂，而塞西选择戴安娜成为新拜朗的皇帝，他们已经划分好了“蛋糕”，半点都没有给别人留。

事关阿兹克先生，祂无法中立。

到黑夜教会、蒸汽教会和永恒烈阳教会这边，问题就更严重了。

“黑夜女神”是祂的盟友，祂不可能损害对方好不容易获得的利益，而蒸汽教会……

蒸汽教会参与进来，一部分是罗塞尔的授意，一部分是受前“蒸汽与机械之神”的影响。

在永恒烈阳教会的裹挟下，祂们的意志高度统一，都决定争夺新拜朗的利益。

克莱恩的立场因此变得尴尬。

包括立场未知的“被缚之神”在内，每一方都算是祂的“自己人”。

帮、不帮、中立和拖延都不对。

都属于内耗！

严重些甚至会影响诸神对“诡秘之主”的选择倾向。

威尔告诉祂，这像是“智慧”的谋划，结合罗塞尔的情况，应该是“那边”有了结果，必须尽快做出取舍。

克莱恩很纠结。

隔离罗塞尔和外界的关联，确定“被缚之神”对南大陆局势的态度，然后让黑夜教会和迷雾城协商，用大势逼迫永恒烈阳教会放弃，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佳解法。

所有人都不会满意，却会选择接受，选择退让。

其中“被缚之神”明确表示，在“诡秘之主”的竞争中，祂会站在克莱恩这边，但对于南大陆，祂没有回应。

罗塞尔的情况不乐观。

祂知道自己有问题，但因为“完美者”的特殊，祂不知道自己的问题是什么，又该怎么解决。

立场混沌的迷雾城更是无法预测、难以干涉。

这样的问题还有不少。

克莱恩能做的，就是让种种隐患在祂失败前不会爆发。

至于之后的事……

祂管不了。

现在戴莉问出这个问题，就代表到了需要祂做选择的时候。

做出那个……自断手脚，注定孤身一人的选择。

克莱恩就这么来到齿轮工坊附近，放任众多思绪在脑海激荡，既不去梳理，也不去抚平。

今天先是遇到罗塞尔模样的阿蒙，又要做出艰难的选择，即便是内心已经足够强韧的克莱恩也感觉到窒息。

但祂习惯了。

不习惯，祂也走不到今天。

挥手散去信息面板，克莱恩跟随灵性指引来到齿轮工坊侧面的广场。

这一眼，直接和回过头罗塞尔模样的阿蒙对上了视线，在心里吐槽一句真晦气，祂才看向被阿蒙遮住大半身体，正瑟瑟发抖的恩维。

玫瑰学派加入迷雾城的那位少年。

看了眼不远处正在进行游戏的十个人，不确定阿蒙想做什么，祂还是走上前，决定帮恩维解围。

前行过程中，这处游戏的全貌落在祂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