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胡骑立在高处,当先一人戴毡帽着灰白绒袍脚踏红棉靴,数道黑辫垂在肩颈两侧。
细细瞧去其鼻梁高挺,浅蓝色的眼睛恰缀在雪白面容之上,显出一种别样的美丽。
此人竟是一位女子。
她望着远处从坡丘狭道中艰难杀出的魏庭诸镇军,忽地开口,音如轻铃悦耳:“阿瓦尔,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其后半丈处的柔然汉子闻言一滞,旋即以手抚胸微微躬身:“主人,您的决断比部落中的祭祀更英明智慧,不会出错!”
汉子身材魁梧,穿着甲胄,只是说话间上牙有缺,看起来有些滑稽。
女子显然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她蹙眉抿嘴,虽是不甚满意的神情可偏偏显出没由来地生出几分俏皮可人:“谁都会错的,阿瓦尔!
纵然是父汗也不例外,如此次劫掠魏人就是一次十足的错误,令无数男儿的鲜血白白洒在这片大漠中!”
她忽然挥鞭指向西方,透出几分女子罕有的豪气:“要我说应当去劫掠高车国才是!
就如当初的匈奴人一般往西域去!能够真正纵横草原,称雄漠北的大部落都会令西域诸国俯首帖耳!
待到那时再裹挟西域诸国军队痛击魏人,就能一战而胜!
届时学着那拓跋氏建个国家也挺不错的!”
汉子闻之无言苦笑间挥手示意身后众骑士再退数十步,对于自家主人的语出惊人好似已经麻木了。
女子说着大有几分执干戚而俯视天下的意味,可在余光瞥见魏人气质后情绪又低落起来,不禁喃喃自语道:“不应当在这里伏击魏人的,白白浪费了骑军应有的优势呢!”
她颇为懊恼,眉宇间蹙在一团令人心疼。
汉子适时宽慰道:“主人执掌伯思部不过数月就能让他们俯身听命,这是只有那些草原豪杰才能做到的,像……”
不等他说完,女子已经立即打断:“呸呸呸!
我早就说了别拿我跟那些蠢蛋相提并论,他们都是满身肌肉却没脑子的蠢货!”
汉子无奈,可仍是打心底钦佩跟前这位女主人。
草原之上部落数以百计,算上每年兴起衰落的更数不胜数,每位可汗看似能以此一呼百应,使得各部集结青壮为其征战,可真正的情势远没外人所见那般简单。
各部酋长族长以亲族统帅青壮,再凭借青壮掌控部落,每一个青壮都是一个家庭的主人。
一旦其损失过多就会直接影响到酋长族长自己对部落的掌控力,影响力。
因而草原各部率可汗征战,历来都是趋利而行,不会轻易将部众投入硬战之中。
纵然有,也不会如今日这般硬撼直冲魏人军阵,而是会以弓箭削弱动摇,不到有必胜把握绝不会做最后一击。
所以中原王朝与草原开战时,在骑军数量屈于劣势的情况下,往往都是凭借一往无前,令行禁止的军令促使骑军直冲草原胡骑,让后者溃散,这也是前世诸如卫青霍去病这般名帅的制胜秘诀。
可而今,自家主人竟是做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