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恶劣气候下以脚力追击马力是痴人说梦,他们只能将无奈与恨意化为一种不可言说的抵触,如这刺骨风寒般向着魏大毅刮去。
他们恨他无法说服幢将切思力拔率部追击,恨他无法领着己方为战死的邹军主报仇。
魏大毅只得默默承受这一切,他清楚归根结底是己方战力使然。
敌骑虽退可肃然有序,不可不谓为骁锐,其首领早已对每一位骑卒做到了如臂使指的地步。
怀荒轻骑比之立时相形见绌,如此情形下只为一腔怒火的追击不是自讨苦吃吗?
更何况切思力拔已然杀出不小功勋,只需率部赶往戍堡即可再夺赫赫,断然不会为一名已死之人贸然涉险。
这些他知晓却不能言说,说了便是对军中骁将的指摘,会引起他当下无法承受的后果。
魏大毅只能喟然一叹。
军户的命运或许一开始就注定了是如此。
……
镇中,巷道。
巫日合云拐进一处巷落行至尽头的铁匠铺中,忽地蹲下拉开一块随意搭在地上的破布后,一道黑乎乎的空洞出现在李兰眼前。
本是一头雾水的李兰见此不由愣在原地,这竟有一处地窖,其中隐隐有火光晃动,似乎有不少人在内。
巫日合云没多说什么就纵身跳入,李兰瞧了瞧围拢在周遭的陌生汉子们,又瞧了瞧巫日合云即将消失不见身影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双腿落地,李兰只感觉窖中空气很是有些沉闷,夹杂着的汗臭令他不由蹙了蹙眉。
疾步跟上,只容一人宽的暗道曲折不齐,两侧皆有强行开凿不久的痕迹。
行了十余步前方骤然开朗,待到巫日合云闪身不见,李兰不禁愕然。
地窖中此刻正拥挤着过数十妇女老幼,像是蚁虫般挤在一起,滑稽可笑。
可李兰怎么都笑不出来,他能瞧出惊恐,畏惧,忧心等各色神情,那些警惕甚至是愤恨,不只是给自己的,亦是各自己所代表的镇中豪族。
一名年轻人忽然站起身示意身侧老妇勿需惊慌后,长长呼出一口气:“伯虞,你终于来了!”
这年轻人李兰有印象,乃是军府中一名颇有才干的吏员,唤作王元亮,至于表字则不得而知,只因两人关系生疏,交流极少。
他竟在此?
还不待李兰回过神来王元亮便如老友至交般拉着他,热络地打过招呼后转而向着一众妇女老幼介绍起来。
与其说是介绍倒不如说是讲述,讲述自己是如何在各族的监视下,如何忍辱负重地帮助军府修建扩充一处处地窖,给予大家一片安身躲藏之所的。
随着王元亮的讲述,众人的目光逐渐有了改变,有人开始为先前的无礼轻声向着李兰致歉,还有人朝着李兰重重颔首,似是在表达自己已将其恩情记在心中。
直至王元亮松开手去,自己机械地跟随巫日合云重新离开地窖,李兰都感觉自己整个人是晕乎乎的。
寒风吹来,李兰似乎此时才从愕然中清醒拍了拍脑袋,仍是有些难以置信道:“这都是军府吏员们的亲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