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在六百多万平方尺的紫禁城中,劳累一天的康熙皇帝,已经在乾清宫睡下。
自从上次心绞痛复发之后,康熙的精气神就一天不如一天,现在晚上必须己时之前休息,第二天才会有精力早朝或处理政务。
陈姂打着哈欠,从皇帝寝宫中出来,与等在外面的小太监交代几句,就转身离去。
那小太监扭头极富深意的看了隐入黑暗中的陈姂一眼,这才走进康熙寝宫中,换了陈姂的班,开始守夜。
走在石头小路上,陈姂摸摸索索着往恭所而去,等解决了个人卫生问题,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宿舍去睡觉。她提着裙子,在路上一阵小跑,忽然听到路旁假山后面传来一个低沉嗓音:“陈姂姑娘,你要往哪里去啊?”
陈姂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宫中使用的是假名‘尚怜’,而不是本名‘陈姂’。于是后背瞬间冒出一片冷汗,却依然强作镇定,迈开脚步向前快跑离开。
然而,从假山后走出两个十几二十岁的太监,一左一右挡住陈姂去路。
“杂家问你呢,陈姂姑娘,那么晚,你是要往哪里去呀?”
背后,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声音陈姂十分熟悉,大太监赵昌压低嗓子说话时,就是这个声音。
而她面前的两个太监,陈姂同样熟悉得很,毕竟一起共事了有小两年时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呢?他们俩一个是赵昌的徒弟,一个是赵昌的干儿子。
在太监中,年轻太监认年老太监作师父或干爹,在皇宫是十分常见的。太监的师徒关系,意味着继承衣钵,即职位。作师父的会尽量培养徒弟,等自己退休或去世后,让徒弟顶替自己的职位。而太监的干父子关系,则是比师徒关系还要更加亲近,因为干儿子能够继承干爹的一切财物和遗产,是一种‘血脉’上的传承。通常,太监都会在皇宫外寻找正常男人作为干儿子,这样才能延续血脉。只不过赵昌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己这辈子估计是出不了皇宫的。
“陈姂姑娘,杂家已经问你第二遍了,还不回答杂家吗?”赵昌缓缓踱步,走到陈姂身后。
小姑娘低着头,轻声辩解道:“赵公公,奴婢是尚怜呀,什么陈姂,奴婢根本就不知道。”
赵昌‘呵呵’笑着,走到陈姂身前,伸出右手放在陈姂下巴上,将她的脑袋扶正,两人四只眼睛彼此对视着,陈姂眼神中不禁有些慌乱。
“尚怜啊,你是真不知道陈姂是谁?还是装不知道陈姂是谁?你心里清楚的很呢。”
说着,赵昌又伸出左手,在陈姂脸上轻轻抚摸:“哟,这小脸蛋,粉嫩粉嫩的,也不知道未来会便宜了哪家男人……杂家可是嫉妒的紧……”
厌恶在陈姂心底一闪而过,她几乎就想要抬手给这恶心的太监一拳头——作为陈家岙的妹妹,陈姂自然也是练过功夫的,等闲对付几名太监,根本就不在话下。但是陈姂忍住了冲动,这是在皇宫中,若是惹怒了赵昌,她根本就别想活着离开这儿了。
“真是可惜了……”
赵昌一甩手,指甲在陈姂右脸上划过,顿时一丝血花渗透而出。同时,‘可惜了’三个字就好像是什么信号一般,四名中年太监突然从黑暗中出现在陈姂身后。其中两人突兀出手,分别将她左右手反制住;第三人一把扯住陈姂的头发,将她脑袋整个儿向后扯着仰视天空,另一只手死死捂住陈姂的嘴巴;第四人则蹲下身子,伸手抱住小姑娘双腿。
四个太监就这样拉扯着,将陈姂向小树林中拖行,无论任凭陈姂如何挣扎,都不能挣脱四人的钳制。
赵昌,以及她的徒弟和干儿子,三人跟着四名太监,穿过乾清宫的小树林,绕道前往御花园的小路上,一路经过西六宫,再穿过一方牡丹园,最后来到阴森森的咸安宫外——就是幽禁废太子胤礽,接着胤礽发疯自尽的宫殿所在。
咸安宫位于西华门内,寿康宫之后,并不是什么偏僻的所在。只不过因为废太子自尽后,二福晋等原废太子胤礽的家人等,已经离开此地,要么遣返娘家,要么索居于京城中。如此,咸安宫就逐渐荒废下来,到如今已经是杂草丛生,走进其中,真的叫人感到毛骨悚然。
‘咯吱——’
红色大门被向里推开,发出木头与机扩的摩擦声。
八人前五后三,陆续跨过宫门门槛,走进咸安宫中,赵昌的土地和干儿子两人将宫门重新关好,然后就守在门边,只有赵昌跟着其余人等继续深入咸安宫。四人裹挟着陈姂和赵昌一起,绕过咸安宫主体建筑,来到宫殿后面的小花园。
这儿树丛高大,还有一方四角井。
四个太监直接将陈姂摔在四角井旁,小姑娘脑袋重重嗑在井壁之上,发出一声痛呼。
“陈姂姑娘,到了此时,你还不说实话吗?既然我能一口叫破你的名字,自然也知道你的身份,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万岁爷最讨厌有人欺骗他,不管这个人是谁,呵呵……最后可都别想有什么好下场。”
陈姂回过神来,狠狠的瞪着赵昌。
很显然,赵昌不会无缘无故说上那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为了让陈姂死的瞑目,他才会说出这句看似威胁的话——这话说的意思中,话里话外除了意指陈姂以外,自然也指陈姂背后的指使她潜伏宫中的那个人,也就是四阿哥雍亲王胤禛。
到了此时,陈姂也知道,挣扎已是无用。
小姑娘此刻十分之后悔,前段时间突然改变值班时间时,她就应该有所警觉的,只可惜当时满脑袋想的都是四阿哥,一时之间竟然放松了警惕。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许多不合逻辑的地方——那赵昌一定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甚至浩浩恶整了自己一把,只是究竟是哪里暴露了?陈姂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不久,只见赵昌从袖口中取出一个小瓶:“夜色也深了,陈姂姑娘,咱们就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乖乖把这药吃了,我也好向万岁爷交代……”
小瓶子中自然是一种极厉害的毒药,陈姂死死咬着牙,只不过她终究有力穷时,被一个中年太监撬开了嘴,一股脑儿将一整瓶毒药都给灌进小姑娘肚子里。
很快,陈姂就感觉到全身无力,脑袋越来越昏沉,眼前竟产生幻觉,只见四阿哥胤禛巧笑嫣然的看着她,张开双手,似要将陈姂拥入怀中,小姑娘顿觉一种舒心和温暖。
然而,实际上,在陈姂缓缓闭上眼睛后,赵昌就指挥着四个太监,将小姑娘抬起来,然后往四角井里面抛下,再接着又抬起旁边一个大石磨,将四角井井口死死封住。
做完这一切,赵昌舒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天边的月色:“小姑娘啊小姑娘,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放心吧,你哥哥很快就会下去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