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景泰皇帝如今的做法,简直是深得太宗文皇帝的深传,一点儿不拖泥带水,老练得根本不像第一次。
凭借经历过靖难之役的经验,王直很快发现,只要眼前这个景泰皇帝,不会忽然犯傻,太后一党就根本没有任何翻盘的希望。
略作思索,王直很快就转变心态,决定做这个带领群臣谄媚的从龙之臣。
他于是在万众瞩目下上前,说道:“陛下圣明,孙继宗身为外戚,却掌兵权,违背祖制不说,竟敢纵兵攻打皇城,的确该死。”
朱棣也缓和神色,脸上凶狠的神色顿时消散,和颜悦色道:“爱卿所言,甚合朕意,诛灭杨善全族,实非朕之本意。”
“孙继宗调动后军都督府,孙绍宗胁迫北镇抚司,意欲攻打皇城,朕迫于自保,不得不诛杀孙氏。”
“太后想必是为孙氏一族不顾皇恩浩荡之做法甚为失望,因此而疯,太后虽疯,但朝廷礼制尤在,朕亦当遵行。”
“孙氏一族造反祸乱,皆系狼子野心、咎由自取,与诸位爱卿无关,与太后更是无关,朕此后会继续礼尊太后,现已迁居仁寿宫。”
“诸卿尽可放心!”
一番话下来,浮躁起来的人心渐渐安定下去。
朝堂上的人精都听得出这一番糖衣炮弹下包藏着的威胁之意,但他们至少能确定,只要不和杨善一样蠢得跳出去,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个时候,活着还是最重要的。
这一番软硬兼施,令许多历经几朝的老臣们,都是倍感熟悉。
礼部尚书胡濙这时出列道:“启奏陛下,为合乎礼制,臣与兵部尚书于谦、大理寺卿王文等商议,请立陛下之生母吴氏为圣皇太后,尊居仁寿宫。”
“唯今之计,两宫并立,为从善之举!”
“准卿所奏。”
朱棣一身铠甲尚未脱去,还有些许早已凝固的血渍,忽然从龙椅上下来,走在奉天殿上。
随后,与群臣的眼神一一对视。
静静走了一圈回来,朱棣一步步登上御阶上,回首说道:
“自今日起,凡正统年间遭受贬斥的官员,尤其是遭受王振和孙氏一族迫害的官员,一律恢复原职录用。”
“正统年间的一切惩戒条陈,凡与永乐一朝相悖的,皆概作废,遭受惩戒之人员,皆免惩戒之身,择优录用。”
“礼部尚书胡濙!朕命你拟定《正统奸臣录,将孙氏一族作为魁首录入,太后既已疯癫,可免录其中。”
《正统奸臣录
这是代表着什么,胡濙自然明白,但也没什么推托之词,站出来说道:“臣领旨,举荐商辂、王一宁、江源三人辅以编撰。”
“准。”
朱棣颔首,随后正色道:“朕如今诛杀孙氏,匡正天下,必当尽诛邪佞,倘若有罪者不敢杀之,无罪者赦免从事,纲常何在?”
“群臣悉知,朕之本意,绝非误伤牵连祸及伤亡,散朝吧。”
于谦这时忽然出来道:“臣兵部尚书于谦,有本所奏。”
朱棣这才看到了在这次政变中,手握最大权利,但却一直当一个幕后透明人的于谦,笑笑点头,示意让他继续。
于谦说道:“陛下既已亲政,当御群臣拜太后,既合乎礼制法度,也可稳天下臣工之心。”
朱棣深深看了他一眼,略作迟疑,随后道:“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