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普通周六的上午。
千代田区的关东棋院本部,正在举行院生的循环赛。
想要成为职业选手,循环赛是必定要参加的项目。
从F组的院生,一路晋级到A组,在数百人中成为前八名的优等生,然后在十六人大战中取得优胜,拿到每年有且仅有一个的“职业资格”。
这便是职业棋手的登山路。
“如果十七岁时还不能成为职业,你们还是给我退出棋院吧。”
二十七岁的大仓八段,常常留着公主切的发型,穿着白鹤纹的和服,挺着小小的胸部,对一群十二三,十五六岁年纪的孩子们,如此说道。
围棋不适合没有天赋的笨蛋。
尤其是在关西棋院青杰辈出的当下,关东棋院急需一位能够力压同代的英才。
而就在今天,她似乎遇到了那个堪称奇才的孩子。
“承蒙指教。”
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俊美少年,坐在棋馆的大厅,完成了面试,随后在人事的带领下,完成了院生的注册。
要想成为关东棋院的院生,面试是必要的,棋院不仅是学院,更是一间公司,院生就是实习生。
面试官不是别人,正是大仓八段本人。
本来面试该由一位低段位的师范负责,然而那位师范正在监督循环赛。
而恰好此时,大仓八段,作为关东棋院最大的投资方,大仓财团的继承人,正在逃避财阀继承人的身份。
财团每况愈下,却还坚持给棋院花钱办比赛。
长辈们无休止的呵斥与催婚,她却心安理得,整日醉心于棋盘搏杀,
每当财团的律师来找麻烦,这个二十七岁的单身大小姐,就会借着下棋,逃避责任。
现在律师就在外面等她,无论是谁,她只求下棋到痛快。
这就是大仓大小姐的荒唐人生。
“是我输了。”
少年低头说道。
尽管他并不知道对面的家伙,但面对实力远超自己的家伙,他也不愿再浪费时间。
中盘就起立告辞,在面试战中非常少见。
大多数参加面试的孩子,都想通过终局,展现觉悟。
而少年并不是想成为职业棋士,只是刚好路过,想和职业选手单纯的玩上一盘。
“且慢。”
大仓八段从少年的认输中看出了智慧。
棋至中盘,面对复杂的棋局,落子前,少年在三个位置间斟酌。
三个位置都是翻盘的关键,是相当妙手的位置。
之后,少年在确定最优解后,举着棋子,在不同位置的上方,进行推演。
一步,两步,三步……
对方所算棋路,与她预下的位置,分毫不差,算是‘算我所算,想我所想’的本手。
至推演十步后,她看到少年从颓势里找到翻盘的机会,
十五步之后,她也看不明朗,只有大致的感觉。
毕竟她并非是那种精通长算的本手棋手,而是妙手不断的天赋型选手。
到推演的二十二步后,她预感到了对方的妙手,大感惊奇,
因为这一手,必将为她带来麻烦。
结果,少年在推演到第二十三步后,收起棋子,放回棋篓,鞠躬告辞。
她看了一眼,计时器,二十五秒。
若非开局,被自己占了便宜,想必双方可以下到终盘。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这个孩子非常优秀,她想留下。
“你叫什么名字?”她起身,想和这个孩子握手。
对于有天赋的孩子,她从来是以同辈对待。
哪怕是个男人。
鞠躬完就要离开的少年,忽然愣了一下,并没有握手,而是维持晚辈的礼节,颔首道:
“我叫桥本,桥本宇太。”
不得不说,这个叫做桥本的少年,很懂得进退。
“那么桥本君,是已经有归属的棋手吗?”
她现在害怕对方是关西棋院的孩子。
有一个打败秋山九段的稻荷光明子初段,就让她感到后生可畏。
再多一个推演到二十三手以上的桥本宇太,还是个男人。
那么十年之后,就是关东棋院的至暗时刻。
“不是的,我没有归属,只是工作偷懒的时候,和商店街的老奶奶学过棋。”
桥本宇太笑着说道。
这句话说得轻巧,但在大仓八段的耳朵里,却仿佛天籁。
大仓八段谄媚地笑着:“要参加B组的循环赛吗?正好可以多塞一个人进去。”
明明是端庄秀丽的大小姐,又是大财阀的继承人。
可为了关东棋院的荣誉,大仓八段可以抛弃没用的尊严。
少年烦恼地回答:“可是我等下,要去便利店上班。”
“没关系的,便利店那边,先请假。”
大仓八段嘻嘻笑着,便利店什么的,她才不在乎呢。
少年却很务实地提出要求。
“时薪1021日円。”
少年伸着手说道:“如果您不能给出超过时薪1021日円的价格,那么我现在就转身离开,我还要交房租,很辛苦的。”
房租?时薪1000?好……好便宜。
大仓八段睁大眼睛,说道:“如果今日B组的循环战,你能够拿到二十胜以上,那么我允许你免费住在棋院的宿舍,三……不,六个月,而且包食宿,每胜一局给你五千円。”
少年愣了一下,“不会是三个小时一局的吧?”
现在的围棋越来越快,三十分钟一局,一小时一局。
只有岛国还遵守着古老的传统,搞一些一日制,两日制的超长赛。
三个小时其实还算快的。
“十分钟一场,毕竟围棋也要紧跟时代。”
大仓八段微微一笑。
“但是,没能拿到二十胜,那就没有奖金。”
桥本宇太咽了咽口水。
这……好像真的无法拒绝。
……
……
十个小时过去了。
“那么,大仓小姐,这里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