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楼当即行礼,恭敬道:“学生见过贾大人,学生晁楼,乃是本届贡士,亦是皇城司晁峰的胞弟,今日特意前来替学生那不晓事的胞兄给您赔礼道歉来了。”
说着,便将礼品递给一旁的家仆,而那家仆却是看了贾归农一眼,没有接收。
贾归农面色有些阴了下来,没有理他,亦没有示意家仆收下礼品,转而望向方林,沉声道:“原来,方大人是给那晁峰做说客来了……竟能请动方大人,这晁峰好大的面子。”
方林脸色的笑容也淡了下来,淡淡道:“倒也不是晁峰的什么面子,晁楼乃是方某好友。”
说起来,这贾归农便站在这说话,而不是先将人迎进去,已经是有些不给面子了。
而这般晾着晁楼,则更是让晁楼有些难堪。
他是自己带过来的,给他难堪,亦是不给自己面子。
不过毕竟是过来说和的,方林倒也没有过于计较,继续道:“事情方某已经了解清楚,确实是晁峰不对,太过鲁莽,给他一些教训,也是应该……不过,毕竟没有造成伤亡,还望贾大人能给方某一个薄面,放他一马。”
“便让他过来负荆请罪,赔礼道歉如何?”
“再由方某做东,双方化干戈为玉帛也是一段佳话。”
“至于令公子的伤,方某那里还有些妖髓凝膏,便赠与令公子,保证恢复如初。”
“妖髓凝膏可是个珍稀玩意儿,方大人好大的手笔。”贾归农微微动容道。
“算不得什么宝贝,不过治伤确有奇效。”方林耐着性子道。
他隐隐已经有些不满了,这贾归农说话阴阳怪气的,听得委实让人心里不舒服。
而且,自己二人过来也说了一会儿话了,对方却是一点都没有邀请入内的意思……当真是连门都进不去?
这是真有点不给面子了。
然而,更出乎他预料到的是,对于他的说和,贾归农沉吟半晌后,竟然摇了摇头。
“不是下官不给方大人面子,实在是下官就这一个儿子,且是老来得子,平日里生怕磕着碰着,谁承想,竟被那贼子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打断了手臂,不,是打碎了手臂!”
“妖髓凝膏,下官也托关系找了一些,可效果却是不尽如人意,尽管外伤已经恢复,但骨头却是错了位,导致犬子手臂如今无法完全开合,落得终生残疾,此恨极大,不能不报!”
“错位了?”方林一愣,以他的医学知识立刻想到,这应该不是错位,而是骨头被打碎了,又没有钢板之类的固定,导致恢复得不好。
偏生又使用了妖髓凝膏,恢复得很快,以至于畸形生长了。
这倒是个麻烦事。
晁峰这厮,下手确实太狠了些,这种性子的人,行军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是将他放在街上巡逻,面对的都是一些百姓,便不合适了。
“这种情况,若想恢复,也不是不行,只是需要再度将骨头打碎,将之固定好,再使用妖髓凝膏。”方林如是道,对贾归农的不满倒是消散了大半。
换位思考,若换了是他儿子,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贾归农摇头:“不必了,岂能再让我儿受到碎骨之痛,现在虽不能完全开合,却也可开合十之七八,便这样罢。”
方林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望向晁楼,苦笑道:“晁兄,看来你兄长确实要受到一些惩处了,他下手确实太狠了。”
晁楼亦是一副歉疚之色:“家兄确实过分了,唉……”
方林想了想,对贾归农道:“贾大人,令公子的事,方某深表遗憾,但事情终归还是要解决……”
“下官知道方大人乃是为好友说和,亦知晓在外人看来,此事不大,不必揪着不放……但,也请方大人体谅下官心情。”贾归农拱了拱手,低声道,“下官也不怕明着告诉方大人,那晁峰,我本意是取他性命的。”
“既然方大人出面,下官便看在方大人面子上,饶他一命便是。”
说着,他顿了顿,缓缓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须流放三千里。”
方林闻言,面色有些难看。
这贾归农嘴上说得好听,给他面子,其实就是屁话。
这种事情,即便老子不插手,你一个区区吏部郎中,难道还真敢要了晁峰的性命?
再怎么样,他也是皇城司的百户,不是普通平民百姓。
“……流放三千里,这与要他的命也差不多了。”方林脸上的笑容消失。
他理解贾归农的愤恨,但对方下手这么狠,确实过了。
而且,看样子,人家是真的没将自己当回事啊……也确实,什么方县子、方内阁,名头再大,没有实权,管不到人家,人家买你什么账?
即便最近奉旨监察百官,人家若是底子清白,行得正坐得直,自不惧你。
看来,最近有些高估了自己的地位……方林如是想着,刚要说话,贾归农抢先开口:“若是普通百姓,流放三千里确实与要了性命差不多,但这晁峰乃是黄级武者,自不在话下。”
他一副我已经非常给你方林面子了的表情。
方林皱眉,也不客气了,开口道:“此事不过是误会一场,说到底,令公子不过是断了手臂,且已经恢复泰半,流放三千里,说不过去。”
“不过是断了手臂……”贾归农闻言面色一沉,道,“方大人此话,是否也有些过了?”
“陈述事实罢了,方某还从来不知道,大周哪条律例规定,执法重了些便要流放的,简直笑话!”方林也冷声道。
“方大人有所不知,这晁峰可不仅仅只是一次执法重了些,本官觉得,其是冠以行公事之名,以泄私欲为实,此乃渎职,流放都是轻的!”
“算了,不必争辩……方某知道贾大人欲将晁峰弄到刑部去,行,那便如你所愿,方某亲自将人送到刑部,我倒要看看,此案,刑部谁敢徇私!”方林彻底失去了耐性,不欲与他多说,带着晁楼,拂袖离去。
不给面子,便不给面子吧。
既然如此,那就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跟刑部打过招呼又如何?
他还真不信了,刑部敢当着他的面徇私枉法,带着人情办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