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
张濬最先提议夺回宦官监军权,不过是个引子。
如今各地监军名存实亡,再提什么收回监军权毫无意义,张濬如何不知,他还知道当今天子抱负远大,必然会否决这个无意义的提议。
换句话说,他的第一个提议本就是用来给天子否决的。
如此一来,他再接着提出的下一个提议,再次被否决的可能性相应便降低了。
至于中间的夏州和凤翔之事,不过是个意料之外的插曲……
“臣闻,圣上虽废内侍省,却于省院旧址上另设一司,曰锦卫,署宦官黄万年为都指挥使。
“却不知锦卫职事何在?
“且圣上刚谋除阉党,连废枢密院、内侍省,朝内外一片欢腾,却立即起用宦官,多有不妥。
“再有,圣上重用左车儿,命其为禁卫都指挥使,并从各部选拔近三百人入卫所,归其指挥,亦是不妥。
“左车儿虽有拼死护驾之功,可毕竟出身卑贱,怎可骤然超拔,而失了法度?
“此二事,望圣上再慎加考虑。”
“臣附议。”张濬言罢,刘崇望紧接着道:“圣上欲重用黄万年和左车儿等禁内侍从,大可许其些许赏赐,以示恩宠,却贸然将他们拔至显宦高位,恐难以服众。
“且臣另听闻,圣上曾当众口谕,许禁内身死的太监和少郎陪葬陵墓旁,此举万万不可,坏了礼法不说,也会断了朝内无数忠良的念想,望圣上思量……”
李晔未答。
反看向了还未发言的杜让能,问道:“杜国公也是同样的意思?”
“禁内乃圣上家事,照例说,外臣是不便过问的……”
杜让能不似张、刘二人那般冲动,心里少了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所谓忠臣执念,更多考虑的是,他们这些朝臣的建议,如何能为天子听取、采纳。
尤其当今天子明显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既已决定的事,万难更改。
他又整理了番思路,方接着道,“可近些年来,宦官恃禁内之威凌外朝之上,以家事为国事,最终把国事全做了家事,因而臣下等也不敢固守禁内、外朝之别……方才张、刘二位相公犯颜直言,也皆是出于此意,还望圣上体谅。”
李晔听出来了,杜让能话说得极委婉,但意思却是和张濬、刘崇望二人一致,便是禁内的人事安排,也当听取他们朝臣的意见。
多半,这三人已私下先商议过,然后才一起来自己跟前劝谏。
但李晔毫不迟疑,果断否决道:“三位爱卿的意思,我收到了,可君无戏言,我既已派下任命,岂可中途收回?”
这并非他固执己见。
黄万年与左车儿的任命,本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是他谋求“先内后外,由近及远”的第一步——整饬禁内,如今好不容易迈出去了,哪有再退回来的道理?
五步之内,必须得是最亲信的人,乱贼围攻宣微殿这类事绝不可再度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