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这人看起来老老实实的,还挺会耍手段的嘛。”蒋健冷冷地嘲笑道。
“你不懂。”
“嘿,这有什么不懂。”
“我和顾新月是真爱。”
“什么?你再说一遍?”
“真爱。”刘辉眼神中透着笃定。
正如刘辉所言,两个在异乡相遇的男女度过了一段还算甜蜜的同居岁月。最初的那段日子里,刘辉仿佛从爱情中获得了力量,积极热烈投入到了工作中。他手上成交了几套房子,得到了一笔不菲的佣金,在那年圣诞节前几天,他买了一只他所能承受的最大价格的白金钻戒,打算趁着平安夜烛光晚餐的时候,向顾新月求婚。他时时刻刻被一种“要一辈子和她在一起”的执念所掌控着,每拖一天他就会焦虑一天。他深信两人是天作之合,而顾新月只要嫁给他,一定会幸福一辈子。他为这一刻的到来激动不已。
然而,平安夜那天下午他接到了顾新月的电话。她告诉他这天学校要办圣诞节PARTY,作为教职工的她必须参加,让他不要等她回家吃饭了。他有点失望,但还是表示理解,提出要不要去晚上学校门口接她。她说不用了。接着电话就挂断了。
刘辉敏感的心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令他整个晚上都坐立不安。他独自吃了一大份酸菜鱼(顾新月的最爱)之后,又喝了两瓶青岛纯生,依然想往嘴巴里塞点东西。其间,他给顾新月发了一堆微信,但没有一条回复,又试着打电话,得到的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直到晚上九点,他再也受不了了,穿上外套,拿上那枚戒指,奔出门去。
顾新月并不在学校。事实上,学校当晚并没有举办圣诞派对——至少门口那个年轻的保安对此完全不知道。他想到要不要问一下顾新月的同事,但发现自己竟然一个也不认识。顾新月从来没有带他出席过任何场合,也没有给他介绍过哪怕一个自己的朋友或同事。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和自己一起同居的女人,对她所有的印象几乎都来自初中时的朦胧记忆。这个发现令他惊讶不已,且备受挫败。
唯一能再次见到顾新月的地方是那个被他们平时叫做“家”的出租屋。那天晚上,他一直在客厅等到凌晨三点多,才听到了门锁被打开的声音。顾新月浑身酒气。他质问她去哪儿了,而她冷漠地回答关你什么事。一番激烈的争吵之后,他被关在了卧室门外,并且在沙发上度过了一个不眠夜。
第二天一早,他殷勤地做了顿丰盛的早餐,为前一天的争吵道歉。一开始,顾新月看到那些煎鸡蛋、香肠和咖啡还表现得欣喜不已,可当他拿出戒指、单腿跪地准备求婚时,意外发生了。
她吐了。
顾新月把前一晚吃的那些牛排、蛋糕以及威士忌的混合物残忍地吐在了刘辉面前的地板上,以这样一种有点过分的方式摧毁了后者的爱情,以及一切。
从那天起,两人虽然还住在一起,但名义上已经分手了。刘辉答应顾新月一旦找到房子就搬出去,但却迟迟没有动身。为了避免尴尬,顾新月每天回家时间越来越晚,而且每次一回来就进了卧室,并迅速关上了门。两人的交流几乎中断了。
接下来就到了新年。刘辉买了车票要回老家看望父母,而顾新月则不打算回去。他打包了所有的行李,做好了一去不复返的准备。和顾新月在一起的这大半年简直就像是做了一场梦,现在是梦醒的时刻了。临别前,两人相互拉黑了对方的微信。
可在家才待了不到三天,刘辉就反悔了。他认为自己搞错了,和顾新月之间并没有完蛋,之所以造成目前的局面,完全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妥协的缘故。女人是要哄的嘛。只要自己放下身段,去讨好她,向她表示真心,她一定会找台阶下,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的。毕竟两人之间感情没有问题,只是因为误会才闹到这一步。
差不多得了,他想。
事实上,他确实搞错了状况。两人之间出现的根本性问题是他不了解顾新月,而非其他。因此,当过完年后他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捧着一束新鲜的玫瑰花站在两人曾经的小家门前时,却久久没有人出来开门。顾新月已经搬走了,并且更换了手机号码。
他打电话到学校询问她的联系方式,但当对方问他的身份时,刘辉犹豫了。他不确定顾新月是否把他的名字已经列入了黑名单。他像以前那样守在学校门口,等着她的出现,但再也没有等到。她一定在故意躲着自己,他猜测着,看来一切确实已经结束了。
他重新找到了工作,每天骑着电瓶车去配送生鲜。那段时间,他觉得整个人是没有灵魂的,只想用不断地劳作来填满自己内心的空虚和痛苦。他每天完成两个人的工作量,没有任何怨言,下班后就一个人去酒吧喝酒,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
过了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走出失恋的沼泽地了,也成了一名小组长,看起来生活恢复了正常。但这时,命运又开始拿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开起了玩笑。
他在给一家客户配送生鲜的时候,在送货单上看到了她。顾女士。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他知道就是她,因为只有她才会同时买一大包冰冻鱿鱼圈和一大瓶番茄酱。油炸鱿鱼圈配番茄酱是她的最爱,这点在两人共同生活时,他就知晓了。然而,当他兴冲冲地拎着一大包配送品来到那套明显比他们以前住的地方更加高档的房门口、准备按下门铃时,屋内却传出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愣住了。几秒钟后,他放下东西,狼狈地逃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