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韩掌柜，早啊！”

一大清早，尚珍阁刚拆下板儿，余旺财就颠颠儿的从隔壁贾方轩跑了过来，一脸谄媚的问好，让韩子奇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余掌柜，您早！”韩子奇毕竟小他一辈，只得应付着回礼。

“余掌柜，你这天天儿的上门，可比照顾自己家买卖都费心呐。”周彝贵忍不住开口讽刺道。

“周掌柜的，您这是笑话我对不对？”余旺财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那点儿买卖才值几个钱啊，哪里比得上你们尚珍阁，只这么一个水仙盆，让整个琉璃厂都跟着动唤起来了，我还不得紧跑着过来多学点儿。”

“余掌柜，我们尚珍阁庙小，可容不下您这尊大神，想学徒呐，您上别地儿去！”周彝贵朝他甩了个白眼。

“哼！”余旺财气的哼了一声道，“你想得美，我余旺财给你当学徒！”

余旺财向来把自己视为尚珍阁的“准掌柜的”，周彝贵暗讽他是学徒，“余掌柜的”自尊心当然受不了。

“要不是应了富三爷的差事，你以为我余旺财乐得天天往你这尚珍阁跑哇……”余旺财忿忿道。

“富三爷？”韩子奇闻言开口道，“富三爷要你替他办什么事？”

“我的小韩掌柜哎，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啊，富三爷瞧上你这水仙盆了，想把它给收喽啊。”

“这事儿我知道，富府的师爷来出过价。”韩子奇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不把它卖给富三爷呢，富三爷出手大方，他老人家给的钱多啊！”余旺财两眼放光道。

“大方吗？”韩子奇反问了一句。

富府的马师爷昨天倒是来尚珍阁开过一次价，也不知是不识货，还是故意的，只给到十万大洋，连罗教授出的价格都比不上。

“那当然了，富三爷是什么人，那是王爷的派头，他随便从指头缝儿里漏出来点儿什么，都够咱们这些草民吃上半辈子的了！”余旺财咋咋呼呼道。

“那余掌柜，您知道这盆子值多少钱吗？”韩子奇笑了笑道。

“这我哪儿知道啊，听说这水仙盆是你花了两万块大洋收的，现在往外卖怎么也得翻上两番儿吧？”余旺财一脸艳羡的说道。

“翻两番？”一旁的周彝贵冷冷道，“北京大学的罗教授出价十三万大洋，英吉利的禄大人放话二十万大洋，笠原商社的佐藤出到三十五万大洋，子奇都没有松口。”

嘶——

余旺财闻言长长的吸了口冷气：“就这么在手里一转，涨了整整十倍不止啊！”

这话一出口，余旺财也就明白了韩子奇为什么不肯把水仙盆直接卖给富三爷。

说白了，富三爷虽说有钱，但他仗的不过是祖上余荫，他的家底儿全是继承的前朝王爷府的东西。如今皇帝都没了，何况他一个落魄的王爷，富府除了放点儿印子钱，收收地租之外，并无其他进项，说是坐吃山空也不为过了……

余旺财知道，富三爷收集古玩字画全是为了拿去讨好洋人，好给自己在北京城换个官儿当当。

不过，几十万大洋，就算是富府想轻易掏出来也是要动些筋骨的。

“小韩掌柜，我可是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