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身,脸完全藏在了阴影里,一步步走向了她的父亲。
“父亲,我的一生都被你攥着手里!”她轻声说道,“婚约不过是你们的玩物,我也是。”
“为了张家我可以妥协,我可以不要脸,但是秦墨必须死!我恨他,恨死他了!恨不得食他的肉,嚼他的骨!”
“可是他以前太脏了,脏得像是恭桶,我不愿意脏我的手杀他!”
“阿枝,你......”张升被女儿突然的崩溃吓住了。
“阿枝已经死了!”张听雨忽的厉声吼道,“是你们非要让我小名改成阿磨!”
“秦墨!秦墨!阿磨!你是想要这种方式忏悔吗?父亲大人!”
张听雨咬着牙,眼里凶厉万分,死死的盯着张升,一步步紧逼吼道。
“为什么要用我来忏悔,我又做错了什么!每天,几乎每天我都在憎恨着那个男人,那个废物!”
“我现在后悔当初觉得脏手,没找人杀了他!”
“父亲大人,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秦墨活着,我们就没法活着!”
张升后背出了一层冷汗:“那该如何是好?一时也找不到借口对其下手。”
“如何没有?”张听雨又恢复了原状,冷冷说道,“他中举了就是最好的借口,谁能证明是他自己考的。”
“这......”张升犹豫了,“江南贡院规矩极严,替考几乎不可能出现。”
“那又如何,他的老师是府尹啊。”张听雨忽的笑了,咧着嘴笑容莫名灿烂,“九年都没能中举的人,忽然间拜了个府尹老师病就好了。”
“说给落第的秀才们听,看他们信吗?”
“那帮落第考生状若疯魔,估摸着现在还在大骂主考与帘官,自然不可能信。”张升喃喃道,“只是他们如何闹也不可能重考。”
“不需要重考,只要让他们闹起来就好了。”张听雨说道,“四千人选出一百三十五人,每一个名额都需要挤掉那三十多个人。”
“而那个被秦墨暗通门路挤掉的那人会是谁?”
“乡试不设排名,即使大多数考生文章狗屁不通,但文人素来相轻,自然会觉得那个名额是自己的。”张升道。
“所以,秦墨中举得罪的是大部分的落第考生。”张听雨忽的笑道,“至于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了。”
“谁让他是府尹的学生,谁他装病多年,是真的也要给他闹成假的。”
“彼时,我就不信他秦墨还能坐得住,只要逼他出来自证。便借着暴怒的考生掩饰......杀了他。”
雷雨夜,秦墨注视着窗外的狰狞的夜色,神色平静。
王继已经离去了,剩下一桌几乎没怎么动的残羹冷炙。几盏宫灯立在左右,将整个雅间照得明亮。
漕运宛如大明坏死的血管,堆积在这龙江关,半残半废的继续承担着大明补给生命线的责任。
王继已经准备好了赴死,转移了家人,托付了孙女。
甚至为自己的孙女准备了一个樊笼,既是困住二娘,也是困住樊笼本身。
可秦墨虽喊王继一声老师,也确实诚心待他。但终究秦墨骨子里藏着狡诈,他不相信任何人。
王继将本事教给了二娘,把资源留给了秦墨,让二娘辅左他,让秦墨做二娘的樊笼。
夜风清冷,拂起秦墨脸上的长碎发。
良久他叹了口气,嘴里念叨着樊笼两个字。
“是为了困住二娘,还是为了困住我?”
“王家要保,但我又不是保安队长,将我锁在王家就有些过分了,老师。”秦墨向着风雨夜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