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对权势的畏惧,运军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为了活下去,偶尔也干一些贩卖私货的活计。
船队在大运河上航行,停靠时便贩卖从其他地方运来的瓜果异货,彼时岸边千帆船队同开,小贩商队,马匹骆驼队更是川流不息,车水马龙。
而这些繁华更多还是阴影之下的昙花一现而已,漕运就像是行走在河边的老牛车,吱呀吱呀的苦苦支撑着。
漕运一事复杂,权贵横行,借贷成风,已经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经济泡沫。更要命的是欺压民船,役多事繁,律苛罚重。
王继清楚的意识到了漕运问题积重难返,恐怕会成为压垮大明的重锤。
而在那一日闲谈中,秦墨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预判了王继上任后的第一步动作。
老大人王继上任只做一件事,漕运!漕运!还是他妈的漕运!
秦墨很清楚,王继的担忧是对的。
九年后,也就是1510年,由一个御史多次侮辱戍边士兵的妻子引发的叛乱烧起了民怨的熊熊大火。
江南各省纷纷民变响应,失去了土地交不起税粮的农民将怒火倾泻在了漕运之上,数天之内几万漕军被屠戮。
五千余艘船只被点火焚毁,大运河上火光冲天,大明朝的生命补给线几度瘫痪。
而这一切,都被一个老人提前预料到了。
京中的同年明确告诉过王继,这应天府尹他最多能干两年,算作是朝廷给他的退休前最后的荣耀。
南直隶不比西南,水太深您老快七十了,把握不住的。
但王继为官四十年从未变过,还是那个在西南屯田修河杀匪的王继,性子固执且暴烈。
立足这世道,悍不畏死,为国为民,以挽天之倾。
“我大概会死在南直隶。”王继用着最平淡的语气对秦墨说道,甚至那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孩子说这等家国之事。
秦墨当时只是笑了笑,安慰了王继一句话。
“纵使神器动荡,山河欲裂,只要国一日不破,便有老将死守疆土,少年仗剑,不知世事凶险,披甲而出。”
闻言,王继苍老的心狠狠的跳动了一分,萦绕在心间的忧虑一扫而空,举杯哈哈大笑道。
“山河离崩太远,与老夫共赴如何?”
两年,这是王继最后的时间。
秦墨自愿卷了进去,喝下了老人倒的茶。
弘治十四年五月,老将再戴红缨,披红袍,为大明朝领出了一个少年。
王府某个清净的院子里,十余岁的四娘气鼓鼓的堵住了一个书生,生气道。
“你骗我,你昨天根本不在崇礼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