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陆瑜长子,在都察院任职御史的陆相行轻轻跨入门槛,走到陆瑜身畔,道:“爹,于少保来了,见还是不见?”
按说,该见。
但于少保此刻来,明显是广安帝的意思。
广安帝今天做的如此过分。
父亲不见也行,病不见客,谁也说不得什么,哪怕这个客人是于谦。
陆瑜一动不动,如木偶一般,喉结动了动,“请吧。”
陆相行回头对门口的管家点点头,转头过来就看见父亲挣扎着要起身,急忙上前搀扶,一边轻声道:“其实,请于少保过来这厢也是可以的。”
父亲这把年纪,又病了,于少保应该不会说什么。
陆瑜瞪了他一眼,“我辈读书人,岂能无礼无节,平日里对你的教导,都忘了么!”
陆相行也五十来岁的人了,被父亲这么一顿呵斥,也不委屈,他都知天命之年了,还有一个老父亲念叨,也是一种幸福。
笑道:“父亲教训的是。”
搀扶着陆瑜下床,去往书房那边,陆相行边走边说:“其实父亲你的苦心,商辂不理解也便罢了,陛下却如此行事,着实让我等寒心啊。”
陆瑜倏然站住,看向长子,“陛下什么行事?有不妥么?不能因为陛下这一次针对的是我,是你父亲,就认为陛下做错了。”
陆相行一脸讶然,“父亲认为陛下是对的?”
陆瑜抚摸着胡须,仰首看了看天空,阳光明媚,春光无限好,一如这大明的风光,然后继续往前慢慢走着,“陛下错没错,为父错没错,现在谁都不知道,没有结果之前,谁知道谁对谁错呢,只不过我们当臣子的,必须要尽职。”
深深的叹了口气,“为父是看过那一场沉沦的啊!”
正统十四年,大明站在了深渊旁边。
很庆幸,那年的大明有上皇、于谦、刘永诚、石亨等一众人站出来力挽狂澜,若非如此,今日今时的大明,就可能是曾经的大宋。
这一切都来之不易。
而陛下要动土地兼并的问题,这是动了整个上层建筑的利益,不管这些上层建筑有没有吃到新的蛋糕,但陆瑜认为,没人会放弃土地这偌大的利益。
想一下,地主们手中少则千亩多者万顷,如此庞大数量的良田,给他们带来的利益又是何等巨大,陛下若是动这个利益,谁舍得就这么放弃?
就算有新兴的赚钱行当,也不会放弃老本。
贪婪啊。
人心如此。
陆瑜太了解他眼中的天下守旧读书人和地主集团了。
而整个上层集团如果不愿意放弃土地,陛下又执意土地改革,那矛盾爆发之后,便是不可调和,终究是由一方要败的。
万一陛下败了呢……
那大明就真的要走入深渊了。
陆瑜担心的是,这一次商辂致仕,意图带走自己,很有可能就是陛下发动土改政策的信号,然而国家现在正在远征朝鲜。
….
一旦国内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说话间,走入书房。
于谦已在慢慢品茶等候,见陆瑜来了,也没起身,笑眯眯的说了句:“好你个陆廷玉,什么时候也学会装病了!”
廷玉是陆瑜的字。
陆瑜没好气的道:“于少保可莫要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