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完毕,众人皆懵。
老者闻言更是一愣,竟然怒色的走到李重润面前,“殿下这是要安插个什么罪名吗?”
李重润闻言差点被气笑了。
若不是看他年迈,非让左卫将军教他说话,教他做人。
到底是谁不分青红皂白。
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种地步,竟然还说这些胡话。
李重润没有理会他,只是朝着他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
这人见李重润无心理会,也只好先退到一旁,但心中也有盘算,若是等会说不出其他问题,别怪老夫不放过你们。
“说,谁派你来的!”李重润再一次问道。
这句话,这两天都要被说烂了。
怎么这么多卧底,谁家财大气粗,竟然在自己身边安插这么多人。
还真是看得起他。
那人听着李重润的质问,摇了摇头,将口腔内的血水吐出来后,含湖不清的说道:“殿下不用费力气了,已是将死之人,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好。”李重润竟然夸奖了一个字。
对于这些愚忠愚孝的人,李重润还真是敬佩。
既然你有这样的骨气怎么不干点正经行当,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就算是身不由己,熟人胁迫,就没想到破局之策?
随着陈七一言说毕,身旁的老者竟然吃惊的向后退了两步,若不是身后有人将他踉跄的身子扶助。
那老者非要摔在地上不可。
而后,他依旧满脸震惊的看着陈七问道:“陈七,老夫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话语中竟然是慢慢的疑惑。
陈七看着面前失望难过的老者笑了笑,“李叔,没事的,人各有命,都结束了!”
陈七的笑容虽然不好看,但李重润却在笑容中看到一种洒脱之意。
更有一种释怀。
李重润错愕的陈七继续问道:“若是你说了,我或许可以帮到你!”
陈七依旧摇了摇头,脸上没有愤怒与不甘,也没有欲要反抗的动作。
整个人倒是平静很多,他看着李重润摇了摇头:“虽然各为其主,但邵王殿下仁德,也算是我最后的福分。”
李重润非常郁闷,这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告别,根本不是审问,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收到一张好人卡。
李重润看着陈七,竟然感受到一种解脱之意。
他轻轻的抽了抽鼻子,脸上的刀疤都跟这个抽搐一下。
原本身后质疑的老者们,听着陈七的话,看着陈七的态度,脸上都是悲痛之色。
思前想后,他们完全想不到陈七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虽然脸上有刀疤,看着比较吓人。
但陈七确实是老实本分之人。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他就是个安分守己的工匠,现在怎么就成了叛徒?
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左卫将军将陈七嘴里的毒牙掰下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递给李重润看,而是验证之后,才拿到李重润面前。
见到毒牙之时,李重润的心中一愣,看着陈七问道:“还有什么家人需要照顾吗?”
陈七摇了摇头,“没了!”说的倒是坦然,没有任何犹豫。
李重润闻言,摆了摆手,“杀了吧!”
左卫将军一愣,他身后的众人也都有些惊讶,他们没有想到李重润会如此果决。
人群后的老者闻言悲愤不已,却也没敢在多说什么,毕竟这件事情已经实锤,再多数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陈七的态度没有否认就是承认。
但所有人想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
左卫将军听着李重润话,将陈七架起带了出去。
所有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敢上前阻拦。
相互交头接耳之时,互相打问也没说什么事情。
李重润朝着鲁吉招了招手,吩咐道:“再去烧制一窑,看看效果如何。”
“是,殿下!”
“尤守,封锁这里的消息,若是有人敢把消息传出去,哼”
李重润冷哼一声,没有把话说完,便走了出去。
左卫将军将陈七带到老方士的“实验室”,随后一丢将他扔在地上。
此时房间内乱糟糟的,硫磺刺鼻的味道弥漫着整个房间,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七零八落的摆的四处都是。
墙角处还有爆炸发生后的痕迹,虽然简单的收拾过,却还能看出现场的惨烈情况。
墙上的木头和地上的木板已经被硫酸或是其它火种侵蚀的有些严重。
谁能想到,皇安神药就是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生产出来的。李重润若是见到这样的场景肯定会责令老方士整改。
陈七心中一愣,随后变得澹然。
他就知道,李重润不会轻易的让他去死,就算是临走之前也要被扒层皮,看来李重润和别人都一样,心中哪有仁义道德。
他看着左卫将军摇了摇头,说道:“您就不用浪费时间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左卫将军闻言摆了摆手,冷笑一声:“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左卫将军刚刚说完话,李重润跟着走了进来。
走入房间后,李重润确实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上次他来的是以后还不是这样,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狼藉。
按道理讲,老方士最近需要忙的事情应该很多,时间并不充裕才对,哪有时间弄东弄西。
皇安就是在这个环境生产出来的?这和脏乱差的外卖点有什么区别吗?
安全问题如何保证,这里需要及时整改。
一分钟都不得耽搁。
李重润进入房间后,直接坐在陈七面前都地上,倒是随意很多,眼神直视陈七都眼睛,看着一副处之澹然的陈七问道:“既然什么牵挂都没有,还非一心求死不成?”
“邵王殿下所言何意?”
陈七闻言心中一惊,“难道邵王殿下和其他人真不一样,或许还有缓和的机会?”
李重润看着他错愕的表情,大概猜出他心中所想,“背叛孤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若不是琉璃窑内有人求情,你现在早就死了。”
李重润此时所言并非危言耸听与恐吓,左卫将军可以作证,之前背叛他的人,死的都很惨。
还未等陈七说话,李重入继续说道:“孤在给你一次机会,若是有心想活,便将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讲出来。”
陈七听完李重润的话,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李重润,他在判断李重润之言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样的审讯与逼供的方式,他见的多了。
李重润的话术不是最精湛的,却是他琢磨不透的。
没有恶语相向,没有屈打成招,没有威逼利诱,竟然还能在李重润的眼神中看到流露而出感情。
“算了,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期待的。”陈七心中澹然,说出一句令李重润惊讶的话,“我若不死,可能会害了这里所有人。”
李重润闻言,心中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这里的所有人,包括自己吗?
从这句话中李重润接收到两个含义。
陈七对这里是有感情的,若是自己不死,可能会害了这里的人给他陪葬。
陈七背后的人权势滔天,能够将李重润这里闹的鸡犬不宁,无一生还。
什么人能有这样的实力?
李重润闻言陷入沉思。
而后又看着陈七问道:“堂堂王爷,想要保你都保不得?”
陈七摇了摇头,“难!”
说完话这个字的陈七变得沉默,心中思索起来。
李重润心中也盘算起来。
我堂堂邵王李重润,想要保护一个人都难,那背后之人会是谁?
陛下?不可能,她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李氏、武氏、太平公主?一系列的众人都出现在李重润都脑海里。
这个人到底是谁?
陈七的脑海内也快速的思索着。
李重润将他弄到房间里,虽然说是想要杀他,却一直在找保护他的方法和理由。
难道李重润真的想救他?
是的,李重润此时起了恻隐之心。
陈七与其他工匠一起工作两年,一直安分守己,没有做出格的事情,若不是因为琉璃窑,可能陈七这辈子都不会在做什么恶事。
但卧底终究是卧底。
他终究是埋在一颗深处的隐形炸弹,随时都会爆炸。
李重润通过他的话语和看破一切的念头感受到,他一心求死,只为解脱。
但事到如今,若是陈七有悔过之念,纵然有背叛之实,李重润也愿意救他一次。
李重润能够在陈七回答的话语中感受到陈七的无奈与不确定。
他看着陈七再一次确定的问道:“你真的一心求死,没有半点生的希望?”
问出这句话后,陈七愣在原地。
左卫将军上前,紧忙在李重润的身边小声的说道:“殿下,这种人,万万不可心软。”
李重润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而此时的陈七陷入深深的沉思中,“生还是死!”
这是一个问题。
但他还有生的机会吗?若是能活着,谁愿意死?
从异国而来,蛰伏多年,只不过是别人眼中一枚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而在琉璃窑之前,他是大周朝一名最普通的工匠,虽然普通,却安稳平静,这种生活是充满希望的活着。
他真的能继续这样活下去吗?
思索间,陈七的眼神变得炙热,整个人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左卫将军感受到陈七的变化,身子立刻横在李重润的面前,生怕他有什么过激反应。
李重润看着变化的陈七,蹲在他的身边,“如果你有悔过之心,想要继续活着,我可以帮你。”
陈七的眼神变得炙热,话语中充满期待。“殿下所言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殿下想知道什么?”陈七的状态慢慢的恢复平静,整个人变得冷静冷静下来。
他知道,李重润若是救他,肯定是有条件的。
这对于他而言,又是一种背叛,背叛旧主,换得新生。
这种接二连三的背叛,真的能打动李重润?
邵王殿下难道会将自己留在身边?
陈七心中没有答桉。
“你是谁的细作?”李重润直接问道。
“梁王武三思!”陈七回答道。
李重润心中一惊,惊呼道:“什么,你是武三思的细作?”
左卫将军站在陈七的身边也是心中一惊,没想到武三思竟然有这样的死士。
他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作为陛下身边最重要的一只豺狼也好,猎犬也罢。
他竟然没有任何关系武三思豢养死士的消息。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幸亏这次武三思针对的是李重润,若是针对陛下,会做出什么事情?
想到此处,左卫将军心里惊慌起来,这里忙完,要抓紧回去。
陈七闻言摇了摇头。
见陈七否认,二人更是好奇。
“在我入梁王府之前,我只是公主殿下身边的一名死士而已。后来被殿下送给武承嗣,而后才到梁王府内。”陈七面无表情的说道。
听着这离奇身世,李重润心中惊骇,没想到小小的陈七竟然有这样的经历。
三姓家奴!
不,是两姓。
若是按照陈七所言,那他其实就是公主殿下的死士。
此时李重润才知道他背后权利滔天的人是谁。
原来是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是什么人?
是想要当皇帝的女人。
她认为武则天能够走通的路,她也可以。
为什么母亲能当皇帝,她却不行,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筹划着。
但如今让陈七卧底在琉璃窑是什么事情呢?
“说说,你来琉璃窑的任务是什么?”李重润不解的问道。
“阻止殿下烧制上等琉璃!”陈七毫不隐瞒的说道。
李重润听这这个答桉,心中一惊,很多人都有理由阻止琉璃窑生产上等琉璃,但太平公主究竟为何?
她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也是和夺嫡立储有关?
若真的是这样,那必然和大食国脱不了干系。
那这件事情,就不单单是夺嫡立储那么简单了。
或许其中还有更深的事情。
会是什么呢?
李重润百思不解,然后看着面前的陈七问道,“你还知道什么事情,现在都如实说了。”
陈七摇了摇头,“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李重润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陈七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将计就计,这件事情处理好后,我送你去岭南军中,没有人能把手伸到那里。”
李重润想把他送到李琨父子的军中。
若是让陈七隐姓埋名过去,苟活一辈子,到不是什么难事。
听着李重润话,陈七心中激动万分,重重的点了点头。
说话间,看着左卫将军吩咐道:“近日就要辛苦将军从中周旋,他们不是不希望我们烧制出上等琉璃吗?那我们就要顺了他们的心意,可懂?”
李重润再一次确定的询问道。
左卫将军重重的的点了点头,“明白!”
而后,李重润率先走了出去。
他并没回琉璃窑,而是朝着外面走去,刚刚走出几步,便看见狄仁杰家的管家王五迎了上来,“邵王殿下,我家老爷请您去府上一叙。”
“有劳了!”李重润无事,便跟了上去。
太平公主府。
太平公主正在府内的花园里闲情雅致的欣赏着两支蝴蝶在花丛间逗逗飞的欢愉场面。
手里木棍还适不适合的朝着两支蝴蝶的位置拍打过去,随后,笑盈盈的享受这种棒打鸳鸯的快感。
府内的下人带着一名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入府,直接走进花园内。
太平公主摆了摆手,身边的下人都退了下去。
那男子将遮盖住的斗篷摘下后,一张异域风情的脸漏了出来,看着面前的太平公主说道:“公主殿下万安,一日不见,十分想念!”
若是李重润在场的话,一定能认出这人就是大食国的使臣。
使臣入公主府,这本身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而且还是白天,明目张胆而来。
这男子满口憋嘴的汉话让太平公主眉头一皱,怒声呵斥道:“我不是说过,不要来我府上,难道你不懂本宫的意思?”
“外臣就是太想念您了!殿下……我们要不……”
“放肆!”太平公主怒声骂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难不成想要害本宫,来人啊,棒打出去!”
太平
公主一声令下,一群下人提着木棍冲了出来。
大食国的使臣脸色一沉,果然大周朝的人都是一个样子,翻脸比翻书还宽,昨晚还情深深雨蒙蒙,你农我也农,如今提上裤子却不认账了。
一群下人就这样将大食国的使者打了出去。
太平公主府外一个穿着普通打男子,看着浩浩荡荡毫不客气的下人将使者赶出来后,悄悄的退了出去,消失在街头巷尾。